原創 2017-05-22 楊昇 綠時採
這幾天我在帶孩子和做雜事的時候順便在“喜馬拉雅”聽了閻真老師的長篇小說《活著之上》，這部曾入圍“茅盾文學獎”提名的小說寫得相當不錯。昨天聽完後我就想怎麼著也得寫篇閱讀心得，還沒想好怎麼寫的時候，今天早晨在“水木社群”看到了一個帖子，那麼就先說說這個帖子和小說中類似的內容，對小說的整體評價恐怕還得再來一篇。
“水木社群”的帖子是一個高校老師的妻子發的，大致意思是：老公是高校講師，職稱無望，雖然人很好，踏實肯幹，但不會交際，沒有靠山。老公對工作太認真負責，晚上經常在QQ和學生討論畢業設計和創新競賽的各種專案，回答學生的各種大小問題，親自給學生調程式，對畢業論文幾乎逐條批註。因為工作認真，以至於在校園論壇裡學生一致認為這個老師好而上了十大。
但是妻子認為，耗大量時間在學生身上沒有任何價值，言下之意是幹得再好也不能提升職稱，不能增加薪水，何必呢？但老公認為這樣做是老師的本分，因為教書是個良心活。夫妻倆算是在這事上價值觀不合。
帖子下面就是吃瓜群眾的評論，選幾個：
1。 一個網友現身說法了他從剛畢業就像帖子中的老公那樣一心搞教學一心對學生好到現在的轉變，最後結論是：教學是最沒用的，不僅對自己的前途無用，學生也是沒良心的。
2。 他還年輕，過幾年就明白了；如果過幾年還這樣，那真的是一個好人啊。
3。 沒活明白而已。把精力耗費在自己能把控的小事上，掩飾自己職業的失敗。
4。 這就跟公司裡那些拼命加班拼體力，卻沒整明白怎麼做好事情的思想懶惰身體勤奮的底層員工一樣。
5。 我覺得這也是體質問題，逼大家搞科研拉專案，你對學生再好，除了自己良心過得去之外，真的沒有任何收益。
當然也有很多誇這個老師的帖子，但這些誇獎面對職稱和待遇，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作為高校老師，好好教書，對學生好，是高尚的品質，是偉大的情懷，但是當這樣的付出與麵包毫無關係的時候，這些老師還怎麼堅持？畢竟，人不能靠精神和情懷活著，得吃麵包。
這讓我想到了專門寫高校教師生活的《活著之上》。
主人公聶致遠人生之始立志以曹雪芹、王陽明等歷史星空的偉大靈魂為學問楷模；作為老師，也想把教學做好，給學生傳授知識、啟迪人生。可是現實卻無時無刻不嘲笑著他的迂腐。他的學術堅持，他的人生原則在生存至上的大學裡被逐漸瓦解，他漸漸地放棄原則，慢慢地入世，一如《滄浪之水》中的池大為，在萬分痛苦之中被現實所改變。
現實是什麼？
現實就是聶致遠的大學同班同學蒙天舒學習不咋的，學術不咋的，但是靠著經營關係的各種手腕，在大學混得如魚得水，成為學術新星、行業大牛和校長接班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蒙天舒怎麼混的？本科畢業做畢業論文的時候，看到聶致遠的指導老師更牛，哄著讓聶跟他換了導師；剛讀研選導師的時候，蒙提前得知自己選的導師要退下來，而聶的導師要升為學院重要領導，於是又騙了一下聶，跟聶換了導師；然後蒙牢牢抱住自己導師這根大腿，替導師幹一切導師不方便出面的事兒；蒙博士畢業時論文做不出來，又軟硬兼施，把聶的碩士論文要了過來，寫到自己的博士論文中，然後經過一系列人際活動，把自己的論文弄成了全國優博論文，自此人生全面開掛：副教授職稱輕鬆到手，外語系系花成為自己的老婆，還讓老婆留校工作並解決了編制；然後拿著公款四處參加學術會議，在每個學術會議上都早早地去做志願者，全程陪伴圈子裡的學術大牛；以學術報告、合作等名義用公款開拓私人關係，用重金討好圈子裡的學術大牛……
高校裡很多學術大牛都是這麼進步的，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是浮在水面上的潛規則。
作者在小說裡說，只要有資源，小姐都可以運作成教授（畢竟是聽小說，手邊沒有原著，無法摘抄原話），這話我信，而且現實中，“小姐”被運作成“博士”和“教授”的不要太多，多年前認識一個教授，娶了跟自己孩子幾乎同齡的小三，爛學校的中專文憑，只幾年時間，他就把這小三運作成博士了，這麼多年過去了，說不定現在已經運作成教授了。
評副教授教授這事，易還是難，因人而異，對有些人是一輩子都達不到的事兒，對有些人也就是脫幾次衣服的事兒，或者跑跑關係送送禮的事兒。高校已經這樣了，而且早就這樣了，如作者所言，各種關係和利益交換盤根錯節，織成了一張網羅一切的大網，不靠關係不靠資源，想單純地憑學術出頭，基本上不可能，因為一切都在那張關係大網中，幾乎沒有漏網之魚。
當然，你要牛得像清華的顏寧那樣，動不動就來篇《Nature》，那另當別論。但絕大部分高校教師，實力到不了這一步，其實都得混圈子。
高校對老師的一切評價都靠“學術”，但學術的本來面目卻如小說所言，讓有學術理想的老師多麼沮喪啊！那些理工科，學術還容易跟國際接軌，況且自然科學好歹有公允的甚至確定的客觀標準，有檢驗真理的方法，圈子裡的學術大牛尚不可一手遮天；但社會科學純粹就是圈子學術，沒有標準答案，所以學術不在於你說得是否有道理，而在於你是否有資源。有資源，放個屁都是香的，沒有資源，縱使你有能力做出滿漢全席，也沒人來聞一下。
學術這個樣子，那就不做學術，專心教書行不行？不行！你做不了你自己。
聶致遠認真教書，可是班上省委組織部領導的女兒不來上課，卻希望成為班上成績最高的，因為她是學校定好的公費出國的唯一人選。於是領導要求各科老師考前給這個女生“透題”，保證其考出高成績。聶致遠內心有原則，那又如何？還不得乖乖地從了。
聶致遠自己指導的本科生畢業生論文抄襲，還要求必須給他優秀，因為校優秀論文有助於他找到好工作。聶致遠堅持原則，不收學生的茶油，不融通。結果蒙天舒給學生辦了，優秀！聶致遠不服，甚至告到了院長那裡，又如何？得罪了一圈人，什麼結果都改變不了。
高校裡混，還是應了那句話：“認真，你就輸了。”
這個社會有很多水木帖子裡說的那種好老師，但這樣的老師還不都是一個個聶致遠，入行時有理想有情懷有原則，但終究都拗不過現實，沒有辦法做真實的自己，最後在痛苦的煎熬中不得不屈服於現實，這就是現在的高校。
一個高校老師，耗太多的時間在認真教書上就是不求上進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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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昇，大學老師，文學愛好者，網際網路追隨者，創業實踐者，堅持用樸實的文字記錄這個時代普通人的情感，有10多年短文寫作歷程，其文字多年來陪伴很多人走過了人生的某些階段，總有一篇文章能在你的內心引起共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