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時候內心特別柔軟,特別渴望溫暖,就像屋裡的玻璃一樣,你不經意間哈一口氣就變白了,是真的冷了。回憶的氣息也會升騰、瀰漫、氤氳,漸至玻璃生白,內心起霧。這樣子寒冷的天氣很容易就被一縷悠長的記憶俘獲了。

因為友人的一句“沒關係”就讓我想起幾年前的冬天躲在被子裡看的純情片的臺詞,於是便特別想找點冬日純情片看看。我竟還是第一次看巖井俊二的《情書》。其實真的不止一個人向我推薦這部片子了。高中選讀課本里有巖井俊二的小說《情書》,但是選讀的性質就是有一半的機率是會被我忽略的。一次在回家的路上聽完了同伴對影片的解說,40分鐘的路程分分鐘都是她氾濫的少女心。後來在閨蜜的手機螢幕上發現了一個陌生的憂鬱的美男子,“是《情書》裡的柏原崇。”沒想到平時御姐範十足的她好這樣的鮮肉啊。

愛☸喜歡

年輕時,我們曾經相愛,卻渾然不知。

——葉芝《沉默許久以後》

一開始的確搞不清楚人設,一模一樣的人是博子還是藤井樹?博子寄給已故的未婚夫藤井樹(柏原崇飾)的信為什麼會是女藤井樹收到?藤井樹和藤井樹之間又是怎樣的關係?

巖井俊二的巧合太妙,中山美穗分飾兩角,相似的兩個人是不同的,博子的眼睛是溫柔的,長大了的藤井樹比年少時更靈動了。我反而在博子的眼裡看見了少女藤井樹(酒井美紀飾)的影子。在一封封博子和藤井樹來往的信裡,一個在想象中懷疑愛情的存在,博子是藤井樹的影子嗎?一個在回憶中確認年少的心動,藤井樹喜歡藤井樹嗎?像做了兩個夢,一個是傷逝,一個是初戀。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你分得清,渡邊博子和藤井樹嗎?

藤井樹♂與藤井樹♀,是年少時的暗戀。相同的名字為他們青蔥的時光打上了結,這個結越是掙脫越是緊密。三年二班教室裡同學們起鬨他們,圖書館裡喜歡在書籤上寫藤井樹的他,騎車時把袋子套在她頭上的藤井是在報復她的瞎撮合吧,腳踏車場裡他像是現在才反應過來broke是broken啊,操場上藤井樹不由自主地拍下了他最後一次參加短跑比賽的瞬間,《追憶逝水年華》裡藏著的他畫給她的像。多年後的藤井樹♀想起這些事時唇角不經意間就上揚了,這是喜歡嗎?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藤井樹♂與藤井樹♀的年少時光

關於博子與男藤井樹的,一切就只有言語的復現。“他相約你一起出去……那時他從未那麼主動。” “你知道,他從未向我求過婚。他把我叫到前野山的菊花合,他手裡還拿著戒指盒,可他卻始終不說話,我們呆在那裡一句話也沒有說,大約是過了兩個鐘頭,我開始覺得對不起他,沒有辦法,所以我才說‘請跟我結婚。’然後他說了一個字‘好’!”

或許無需糾結誰是誰的影子吧,這個活在回憶裡的男藤井樹是喜歡過,愛過她們的。他在心愛的姑娘面前表達愛的方式都是相似的,沉默寡言,口是心非,說不喜歡就是喜歡,就像死前唱起那首說是不喜歡的松田聖子的《青色珊瑚礁》那樣。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情書》裡的愛情反而不適合用我愛你表達。博子給藤井寫了一封天國的信,簡單而深沉的“你好嗎?我很好”令人心疼。藤井樹♂喜歡藤井樹♀就在書籤上寫滿了愛的密碼,“藤井樹”是偷偷摸摸的小調皮。藤井樹♀寫給博子關於他的故事,在年少被捉弄的經歷裡會泛起笑容直至心撲通撲通跳。缺憾的情愛也已經讓人想往了。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生☸死

死並非生的對立面,而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

——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

曾有一篇文章具體披露了巖井俊二《情書》的構思源自《挪威的森林》的細節(題為 批露!「情書」構思緣自《挪威的森林》) ,《挪》中木月,直子和渡邊那樣的三人幫,即電影裡的藤井樹、博子和秋葉。但這也只是大家的希望吧。陳英雄拍的電影《挪威的森林》沒有拍出村上的風格,影迷們、書迷們倒是在《情書》中找到了這種感覺,很輕很淡的哀傷會像雪花一樣漸漸籠罩下來,夢幻般的場景,輕靈的配樂,糾葛的男女。

不曾真正出現過的藤井君,卻在牽絆博子的心,還重新激活了藤井樹的記憶。藤井樹的死串聯起了兩個人,博子在藤井樹的回憶裡發現自己是別人的影子,樹在回憶裡記起年少的萌動。兩個人身上都有死亡的痕跡,一個是沉浸在戀人的逝去中已經三年了,一個是被感冒侵擾久不愈很有可能發展成帶走父親的肺病。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和《挪》一樣有對生與死的探討,但《情書》裡的死亡氣息會消散,生的活力會萌發。影片一開頭,博子躺在冰天雪地裡,是想諦聽想觸控在山中遇難的藤井君,是想要暫時冷卻自己按捺不住的心痛吧。而在最後,博子聲嘶力竭地向群山呼喊問好,是真正的把藤井樹放下了。其實不能忽略一直陪伴在她左右的秋葉,秋葉陪她來他的家鄉尋找記憶,秋葉和她一起在雪地大喊向藤井告別……這樣的男人,該有多好。藤井樹一家的生活應該是被多年前樹的父親之死縈繞著吧,樹的感冒是肺病的預兆嗎?同樣的大雪紛飛的夜晚,同樣是有人病倒了,消防車來不了,樹危在旦夕。媽媽不想讓樹重蹈覆轍,爺爺執意一搏要徒步背樹去醫院。那裡我的眼淚就下來了,和鋪天蓋地的雪一樣。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你好嗎?”“我很好!”心有靈犀般,相似的兩個人經冬復歷春,在呼喊中確認自我,從“生死關頭”挺過來了。

夢☸真

生命只是一連串孤立的片刻,靠著回憶和幻想,許多意義浮現了,然後消失,消失之後又浮現——普魯斯特《追憶逝水年華》

難以忘記,電影裡短髮造型的中山美穗,純純的少女酒井美紀,世紀末的美少男柏原崇。然而我走近我的理想時,他們真的會像泡沫一樣碎掉,抓住的會是一些唏噓吧。《情書》從1995年上映來已經20年了,柏原崇已經不是鮮肉了,中山美穗和酒井美紀也快要認不出來了,他們的感情生活也不盡如人意。那就記住電影裡的夢幻般的畫面吧。白窗簾落下又飛起,少年消失又出現。博子向雪山問好,樹和山合二為一了啊。樹拿著《追憶似水年華》裡的畫像,一時難為情到不知將手往哪兒藏。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情書》:冬日裡想起一場白色的愛戀

天很冷,在被窩裡蜷縮成一團,和許久未見陽光變得皺巴巴的被子一樣。就是在這樣的時候看起了《情書》,然後想起了那時的暗戀,只是我愛的不是真正的他而是我理想中的樣子吧。是一個很美的夢呢,這樣子青春才不無聊吧,才能有地方安放躁動的心吧。

早上還在賴床不起。小時候難得有一次下大雪了,但小丫頭還在賴床,任憑家人怎麼叫喚都不起,直至起來看窗外才知道雪已經停了,扒著窗戶就這樣子看著白色的世界裡幾個小孩子彩色的衣服在晃動。最近罕見的寒潮在叫喚我了,窗外的風景在踢著我的身體,“喂,起來,我可還在這裡哦。起來,起來想想,思考一下我為什麼還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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