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紅樓夢》是寫了黛玉過生日的,但不是明寫,而是一種非常曲折的暗寫。

第二十二回,鳳姐和賈璉討論給寶釵過生日:“往年怎麼給林妹妹過的,如今也照樣給薛妹妹過就是了”“若果真替他作,自然比往年與林妹妹的不同了”“既這樣,就比林妹妹的多增些”。給黛玉過生日,已經成為定例,可以拿出來比照參考了。

《紅樓夢》裡有沒有寫黛玉過生日的情節?為什麼不寫?

定例的過生日是什麼樣?因為黛玉沒有別的親戚,肯定不會收到像寶玉那樣“王子騰那邊仍是一雙鞋襪、一套衣服、一百壽桃、一百束銀絲掛麵,薛姨媽處減一等”的禮物,可能也沒有“張道士送的四樣禮,還有幾處僧尼的和尚姑子送了供尖兒並壽星、紙馬、疏頭、並本命星官、值年太歲、週年換的鎖兒”這些從小形成的慣例。但是“尤氏仍是一雙鞋襪,鳳姐是一個官制四面和合荷包,裡面裝一個金壽星,一件波斯國所制的玩器”,這些東西是短不了的。

《紅樓夢》裡有沒有寫黛玉過生日的情節?為什麼不寫?

另外,金釧兒死後,王夫人向寶釵提到:“誰知鳳丫頭說,可巧都沒有什麼新做的衣裳,只有你林妹妹作生日的兩套”。是鳳姐說的。鳳姐是管理家務的少奶奶,顯然黛玉過生日,還要由“公中”給她做兩套新衣裳以示慶賀。

眾姐妹們呢,湘雲在寶釵過生日的時候,“只得住下,又一面遣人回去,將自己舊日作的兩色針線活計取來,為寶釵生辰之儀”。這時湘雲和寶釵還沒那麼要好,所以寶釵過生日湘雲是“只得”住下,不太情願。既然不太情願,送禮物也不會挖空心思、別出心裁,而只是程式化、公式化的。也就是說,姐妹們之間,會送“兩色針線活計”作為生日禮物。而這樣的禮物,黛玉肯定也沒有少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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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姐妹們都有禮物,長輩難道能不給的?第七十回探春生日,“雖不擺酒唱戲的,少不得都要陪他在老太太、太太跟前玩笑一日”,這是黛玉根據經驗的推測之詞,顯然也是姑娘們過生日的慣例,當然也包括了黛玉。

下一個問題,既然給黛玉過生日,為什麼作品中不進行描寫呢?即使沒有像寶玉“壽怡紅”那樣的熱鬧,簡單的家宴、小宴,總是可以的嗎?難道作者還沒有駕馭生日小宴場面描寫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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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能力,但是剪裁更重要。就像書法繪畫中有“留白”的藝術手法一樣,有時候不寫,比寫出來更有深意。

黛玉一進賈府,就受到賈母“萬般憐愛”,到了“寢食起居,一如寶寶,迎春、探春、惜春三個親孫女,倒且靠後”的程度。但是讀遍全書,你能找到賈母給黛玉單獨賞賜過什麼東西嗎?更不用說雀金呢、鳧靨裘這樣華貴而高調的東西了。就連賞一碗筍、一盤風醃果子狸,也是和寶玉一起賞的,還要加上給賈蘭的肉、給鳳姐的粥、留探春與尤氏吃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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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對黛玉,是一種低調而無微不至的呵護。因為“這裡這些人,因見老太太多疼了寶玉和鳳丫頭兩個,他們尚虎視眈眈、背地裡言三語四的”。黛玉目前還只是親戚,不是名正言順的主子(如果和寶玉結了婚,那就是跟王熙鳳一樣,名正言順的主子了),如果賈母過分疼愛她,把對她的疼愛表現得高調張揚的話,只會“叫他們咒我”,替黛玉招至嫉恨。

《紅樓夢》裡有沒有寫黛玉過生日的情節?為什麼不寫?

為了保護黛玉,賈母只能低調地疼愛她。哪怕在私底下給她送零花錢,也絕不能在明顯的儀式、場合表現出對她的特殊寵愛。

所以,黛玉的生日,只會像探春等人一樣過,卻不會有格外與特別。

既然沒有格外與特別,何必在文學作品中詳加描寫?文學作品又不是記流水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