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鳥圓夢2021-01-21 13:09:26笨鳥圓夢/文
天上打雷要下雨，世上有男就有女。世間男女總是像兩條在塵世光陰的渠道里款款流淌的河流，不論男人還是女人，只要不去當和尚或者不去做尼姑，都會無一例外地趟進彼此對等、互相吸引的那條河流，女人趟進男人雄性的河流，雖然有時候會被男人河裡一朵朵纏綿悱惻的浪花所撫慰，但是女人倘若要在男人河裡游泳，如果過分自負、追求完美、用情不專，往往會被男人河裡隨時可能掀起的大浪所淹沒。
作為先後在長篇小說《金瓶梅》、《水滸傳》裡露臉的藝術形象潘金蓮就是在男人河裡衝浪而被激流所打倒，最後葬身水底的一位悲劇角色。
首先潘金蓮是個典型的理想主義者，儘管出身貧寒，歷經坎坷，但卻依仗自身姿色，心比天高，不甘於過普通人的平凡生活。據《金瓶梅》第一回“西門慶熱結十兄弟，武二郎冷遇親哥嫂”描述，潘金蓮本是南門外潘裁縫之女，因自幼纏得一雙靈巧小腳兒，人們都叫她金蓮，取“三寸金蓮”之意。還在潘金蓮年幼時，她父親就不幸離開人世，母親因為家中孩子多，日子過得非常艱難，為了使孤兒寡母一大家子人能夠生活下去，母親狠心把年僅九歲的潘金蓮賣到了王招宣府裡。潘金蓮不僅很有心機，而且成熟較早，藉此機會讀書寫字，學習唱歌與演奏器樂。她到十二三歲的時候，不僅略通文墨，能彈會唱，掌握了針織技藝，而且知道了精心打扮自己，描眉畫唇，搽胭脂抹粉，出脫成漂亮標緻的美人胚子。
潘金蓮十五歲時，王招宣死去，她母親想法花錢把女兒從王府裡贖了回來，又轉手以三十兩銀子的價格賣給張大戶家，當時與潘金蓮一起被賣到張大戶家的還有一個名叫白玉蓮的女子。後來，白玉蓮卻過早死去，這時已經十八歲的潘金蓮出落得更加貌美如花。張大戶早就對潘金蓮的美貌垂涎三尺，算計著要把潘金蓮收為二房（小老婆），無奈張大戶的原配老婆卻不是省油的燈，把張大戶盯得很嚴實，遲遲不能得手。到底還是張大戶技高一籌，某日乘著自己老婆到別的人家吃酒席，暗地裡把潘金蓮收為二房。
讓讀者拍案驚奇的是，這張大戶自從收用潘金蓮當了二房之後，竟然莫名其妙地添染了五件奇怪病症。即“第一腰便添疼，第二眼便添淚，第三耳便添聾，第四鼻便添涕，第五尿便添滴。”正是這五件怪病讓張大戶老婆知道了他收潘金蓮當二房的事情，接連幾天當著張大戶的面叫罵不休，對潘金蓮更是非罵即打，拿出一山不容二虎的架勢，直逼得張大戶倒賠了房奩，把潘金蓮嫁給了賣炊餅為生的武大郎。這武大郎當時又借住著張大戶家的房子，武大郎每天挑擔兒出門，張大戶便偷偷與潘金蓮廝會。原來，張大戶給他老婆施用了偷樑換柱之計，名頭上把潘金蓮嫁與了武大郎，實際上依然暗地裡霸佔著。直到某天張大戶患上陰寒重症，一命嗚呼，張大戶蠻橫的老婆才將潘金蓮、武大郎雙雙趕出家門。
出身寒微的潘金蓮經歷了這麼多坎坷，嫁給了老實巴交、踏踏實實過日子的武大郎，她應該面對現實，隨遇而安，感到滿足，可惜潘金蓮卻偏偏幻想著過上理想中的富貴生活，尤其是她渴望有個高大魁梧、身強力壯的威武男子走進她的個人生活，使她在能夠在肉體上得到滿足與安慰，這就為她的人生悲劇埋下了危險的隱患和伏筆。
第二，潘金蓮盲目樂觀、過於自負、追求完美，她以貌取人，私慾膨脹，由起初多嫌武大郎醜陋不堪發展到移情別戀，圖謀不軌。以《金瓶梅》第一回為證，自從潘金蓮屈身下嫁給武大郎的第一天起，她就一直抱怨張大戶緣何把自己嫁給那樣的貨色。她眼裡的武大郎：“每日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只是一味喝酒，著緊處卻是錐扎不動。”
特別是當潘金蓮見到了“身材凜凜，相貌堂堂”的打虎英雄、小叔子武松之後，兩相對比，當下“口中不說，心下思量道：一母所生的兄弟，怎生我家那身不滿尺的丁樹，二分似人七分似鬼，奴那世裡遭瘟撞著他來！”
頗具異曲同工之妙的是，在《水滸傳》第二十四回“王婆貪賄說風情，鄆哥不忿鬧茶肆”中，潘金蓮看到武松一表人才，經過一番比較，也在私下裡埋怨：“你看我那三寸丁谷樹皮，三分象人，七分似鬼，我直恁地晦氣！”潘金蓮幾次三番地把武大與武松比較，並且在武松面前流露出多嫌與不滿情緒，反映出潘金蓮依仗自身頗有幾分姿色，藐視武大的存在和人格，尤其是她企圖勾引小叔子武松敗露之後，更加劇了她對武大的厭棄與敵視意念，風塵女子情難自控、不安分守己的心態更是暴露無遺。
第三，潘金蓮水性楊花，用情不專，紅杏出牆，為滿足一己私慾與西門慶勾搭成奸，合夥預謀，殘害忠良，最終落得慘遭殺戮的下場。潘金蓮僅僅是一個藝術形象，她的人生悲劇原因除了她與武大陰差陽錯、極不協調與般配的畸形婚姻，個人私慾太強，放蕩不羈之外，更多的因由還在於那個等級森嚴、貧富差距太大、買賣婚姻盛行、封建禮教深重的社會制度和環境。潘金蓮的藝術形象和畸形遭遇被多次搬上熒屏，以往很多人都對潘金蓮的悽苦遭遇深表同情，認為她是老舊封建時代追求個性解放與婚姻幸福的殉道者。
其實，細究和深挖根源，潘金蓮人生悲劇的成因是多方面的，她從小就被那個黑暗的吃人社會逼迫得走投無路，失去了最起碼的人身自由與尊嚴，就連她自己的生身母親也被逼無奈地把她當作商品買進賣出。當潘金蓮面對自己遭遇的不幸婚姻，她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提出申訴，解除不正常、不合理的畸形婚姻，可是那個黑暗社會不具備那個條件，更沒有賦予一個地位卑賤的女性爭取婚姻自主與幸福的權利！
潘金蓮更不是自己一步一步地跳進了火坑，而是那個財大氣粗、花天酒地、娶來十幾個女人尋歡作樂的西門慶，還有那個見利忘義、見錢眼開、亂點鴛鴦譜的王婆，是他們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共同伸開罪惡的黑手把潘金蓮推向了火坑。潘金蓮的悲劇是那個殘酷剝削、爾虞我詐的黑暗社會的悲劇，是那個貧富懸殊、等級森嚴的封建制度的悲劇，更是那個泯滅人性、道德淪喪的腐朽時代的悲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