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隱秘的角落》是不是被網友過度解讀了?硃砂2020-06-26 20:31:17

不強迫人家接受自己觀點就好了。

我個人覺得目前也沒有特別過度解讀的感覺,因為片頭片尾那麼詭異,正片也有些詭異部分,海報也那麼詭異,叫我說這片子不黑暗也很難。

這個劇本身就有童話和現實兩部分,願意相信童話就相信童話,願意相信現實就相信現實。但是因為人家不接受自己觀點就人身攻擊就沒必要了,不管是因為不接受現實就說人只配看喜洋洋還是不接受童話就罵人心理黑暗,都不怎麼樣。意見不合有爭執是正常的,互相攻擊就沒意思了。

電視劇《隱秘的角落》是不是被網友過度解讀了?陳河2020-06-30 15:18:39

所謂過度解讀,指的是沒有根據影視作品的視聽語言,自行揣測劇情人物意圖,或者未展現的劇情內容。

《隱秘的角落》是個影視作品,每個鏡頭都有安排的用意,如果從這一點本身出發,去思考作品,談何“過度解讀”?

我們可以看看《隱秘的角落》的鏡頭語言:

1.結尾被打光的嚴良

電視劇《隱秘的角落》是不是被網友過度解讀了?

一幅朦朧光下出現的畫面,配合上這種場合居然四周沒人有反應,從而對此做出嚴良個人結局的判斷,這解讀過度否?

2.窗臺上晶晶掛住的衣物

電視劇《隱秘的角落》是不是被網友過度解讀了?

結尾朝陽說“要掉下去了”的“要”,結合片尾彩蛋裡的一段聲音,以及這個在結尾可以說很刻意給出的鏡頭…做出晶晶墜樓有貓膩的解讀,過度否?

此外還有很多鏡頭,不再做一一贅述。

本劇的改編可以說十分用心了,開放式的結局,很多隱喻,讓這部作品值得被大家細品,產生自己的思考與解讀。

你總不能因為別人的思考跟你不同,就說別人在過度解讀吧?

當然一些無根據的說法,你倒是可以以“過度解讀”的名頭抨擊一二(手動狗頭)

此外,將小說原著與影視劇混為一談的行為確實不妥當。

影視劇的改編十分優秀,劇情已經與小說產生了很大的不同,以小說裡的設定來討論劇的人物劇情,也太扯淡了。

兩種形式的表現手法也很不同。

小說裡第三人稱的描繪,讓我們把作品裡幾個小孩嚴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影視劇裡的表現堪稱一流,人性的多重表現,一個細節裡就可以看到很多人心的複雜。

最後,這改編可不是亂編(再次/dog)。

電視劇《隱秘的角落》是不是被網友過度解讀了?靴子穿2020-06-30 18:07:57

嚴良14歲,朱朝陽13歲,普普9歲,這是拍戲時三個小演員的真實年紀。他們三個就是這部劇的絕對主角,秦昊都只能算男二。重點是:三個小演員的演技得到了彈幕觀眾的普遍認可,甚至驚歎。

前幾個月爆火的“鍾美美”也是13歲。他的抖音粉絲數從10萬漲到100萬隻用了三天。他模仿老師的表演沒有劇本、臺詞流利、一鏡到底,被很多網友喜愛。雖然前些天他的影片“被”刪除了,“被”導向正能量。

看完《隱秘的角落》,再想到鍾美美,讓我又想起一件事。前年去重慶旅遊,我住在一家酒店式青旅。那家青旅的大堂很寬敞,我坐在角落用電腦工作,戴著耳機但沒放音樂。因為我工作時不喜歡被別人搭訕,所以戴耳機假裝在聽音樂。過了一會有兩個小女孩跑進大堂,看著像姐妹,姐姐最多14歲,妹妹更小。她倆開開心心的坐在中間的桌子上竊竊私語。當時大堂就我們三個人,她倆以為我戴著耳機聽不到,所以聊天的聲音越來越大。妹妹手舞足蹈的說:“我們班XXX和YYY上星期去開房,可精彩了!”姐姐說:“哇塞,給姐說說細節!”無意間聽到這句對話,我敲鍵盤的手指都顫抖著停了。開房?是我知道的那個開房嗎?我姿勢不變,繼續“偷”聽。接下來的聊天細節證實了她們所說的開房就是成年人所說的開房。又過了一會聽到她們爸媽喊她們,她倆就離開大堂了。

她倆離開後,我繃直的腰才輕鬆下來,靠在椅子上我發了好一會呆,然後我才意識到,我剛才不自覺的被她們對話的內容“驚嚇”到繃緊了腰。

現在的小孩都這麼早熟了嗎?以前總有人說我們90後早熟,而現在00後、05後、10後中的部分小孩比當年的90後還要早熟。關於性知識的早熟是其中之一,朱朝陽等小孩子對“表演事業”的早熟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他們成批的出現,2016年那時很火的小戲骨《白蛇傳》、小戲骨《紅樓夢》、小戲骨《放開那三國》、還有去年《我和我的祖國》奪冠篇裡的10歲男孩演員韓昊霖、《隱秘的角落》裡的三個小主演等。這些小孩對生活的理解、對感情的理解、對人性的理解,都成功的表現在了演技裡。只誇他們演技好,是不夠的。精湛的演技背後,是他們“成熟的思想”在支撐。在某些成年人的眼裡,這種“成熟的思想”或許會被定義為“早熟的思想”,然後就進行自以為恰當的強制管控,比如約談、刪影片、正能量作業批改等。

對比一下,那些“只有成年人才應該知道的資訊”,80後只能透過地攤禁書獲取,90後還能透過網咖獲取,而00後、10後可以隨時隨地在智慧手機、平板電腦上獲知,而且吸收資訊的速度是8090時代工具的成百上千倍。和10歲的他們相比,我已經記不清自己10歲時候在幹嘛了,在地裡摘棉花?在村子裡瘋跑?在操場疊羅漢?在學校的牆上用粉筆偷偷寫誰誰誰喜歡某某某?旺盛的生命力,都用在了爬樹上。我小時候或許才是真正的“傻孩子”。

所以,在我看來,對《隱秘的角落》劇中細節的觀察很有趣,但其劇外細節也同樣值得深思。每個人都是唯一一次成年、唯一一次做家長、唯一一次教書育人,不是說我們肉體成熟就能自然的領取教育下一代的能力證書。這個能力是需要研究、需要學習的,一味的強制、控制、壓制、圍追堵截是沒用的。堵不如疏,合適的引導更重要。10歲的他們做到了10歲的我們做不到的事情,我們不應該壓制、不應該嫉妒,而應該尊重和引導。這也是千年以來的趨勢,一代更比一代強。

這個“強”是多方面的。引導好了是小戲骨,引導不好就是違法犯罪。我國關於14歲殺人犯的量刑越來越重,以後或許就是10歲,再以後或許就是5歲。

柴靜《看見》裡寫過一個新聞,是關於陝西西安藥家鑫。20歲的藥家鑫開車誤撞到張妙,他看見躺在地上的張妙好像在看他的車牌,所以他就用隨身攜帶的刀具,捅死了張妙,最終被依法執行死刑。當年我在學校聽說這個新聞,覺得藥家鑫真是無比殘忍,應該立馬槍斃。但在多年後看了柴靜《看見》裡描述的更多調查資訊,才更深的理解了針對青春期小孩的“強制”和“引導”管理的巨大差異。這個差異是《看見》裡柴靜的另外一個採訪物件“小宋”最先理解的。小宋患有抑鬱症,16歲時體重180斤,因網癮被爸媽送去治療,後來去海軍服役,病也好了,艱難扛過了“危險的青春期”。他告訴柴靜,他小時候對大人有仇恨,所以持刀砍殺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姐姐。

摘錄:

他說:“我曾經有一次拿著菜刀砍我姐姐,如果不是他們攔住了我,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你?”我意外,他在生活裡幾乎是懦弱的,一開始認識時,他都無法與人對視,在抑鬱症治療中心,當著眾人面連上臺去唸一句詩都做不到。

他說:“我內心是有仇恨的,因為大人老說我,老說我姐姐好,老拿我們倆比,所以我就要砍她。”

“如果你覺得大人欺負你,那為什麼你報復的不是大人?”

“因為我打不過大人,但她比我弱。”

“可她並沒有傷害你?”

“她向他們告我的狀。”

我聽到這,忽然寒意流過胸口,想說什麼,但沒有說。我倆都有一會兒沒說話。

他停了一下,接著說:“從那以後,大人對我好點了,我是發洩出來了。但藥家鑫沒有。”

青春期並沒有一個嚴格的年齡段,90後可能從15歲開始,00後可能10歲就開始。這個年齡段無論怎麼熬夜,第二天都能精神抖擻的早起。青春期的孩子,肉體精力旺盛且恢復速度極快。而30歲的中年人哪怕只熬夜一次,第二天想死的心都有,睡個兩天兩夜或許才能恢復。這段旺盛的精力應該運用在哪裡,是每個小孩重要的選擇。選擇好了就是小戲骨、小奧運健兒,選擇錯了就是違法犯罪。

成年人在這個過程中扮演的角色,或許更應該像朋友。朋友不會強制孩子一定要做什麼,也不會強制孩子一定不要做什麼,朋友會尊重孩子的選擇,朋友會協助孩子分析和理解每個選擇的差異。

希望所有的小孩都能扛過青春期吧。

也希望能有更多可以被“過度解讀”的作品。

以上。

電視劇《隱秘的角落》是不是被網友過度解讀了?公子重耳2020-07-01 09:22:01

開宗明義地說:是。但這(對作品來說)不重要。

過度解讀肯定是存在的。因為一部包含了大量潛文字的影視作品,不可能說大家對它的理解都很準確、很恰如其分,隨著討論熱度的增加,各種大膽的猜測都會出現,也就肯定會有過度解讀。

很多觀眾是把《隱秘的角落》當作燒腦懸疑劇來看的,大家對這一型別的最高期望,就是出人意表、拍案驚奇、細思極恐,boss背後還有boss,黑幕內部還有黑幕,反轉之後還有反轉,不走尋常路,事事皆可能。所以“過度解讀”,在某種程度上倒是一種禮遇,即觀眾願意將自己想象力的極限賦予這部作品。

目前看到的具想象力的解讀,直指朱朝陽補刀殺死了王瑤,雖然沒有任何關係鏡頭哪怕是間接鏡頭支援這一點,時間和空間的條件也不具備,觀眾們還是頑強地把種種碎片捏合到了一起,比如,屍體的位置,屍體邊的“紅色棍子”,朱朝陽事後不停搓手的細節等等。最後只能由當事人出來澄清。

電視劇《隱秘的角落》是不是被網友過度解讀了?

究竟怎麼樣算過度解讀,怎麼樣算適度,這本來並沒有明確的界線。但我覺得有一種解讀肯定可歸為過度,就是它完全不談拍攝手法、構圖、剪輯、音樂等等,也不考慮結構的完整性、文字前後的呼應和鋪墊,僅靠一兩個孤立的細節發散開去,或是純開腦洞,捨近求遠地填補情節間的留白,有時為了作出一種解釋,需要好幾個刁鑽的條件同時成立,這就等於是脫離創作者的主旨進行自己的“再創作”了。

電視劇《隱秘的角落》是不是被網友過度解讀了?

其實過度解讀這事,傷害不到作品,倒是有可能傷害解讀者本身。如果你完全沉醉在自己對“真相”的猜測裡,觀劇的過程無非就成了一道證明題。解題固然有解題的樂趣,但好作品本身往往富有多義性,人物的行為更是充斥著複雜性和矛盾性,因此才充滿張力,值得玩味。比如,如果你先入為主地設定主角朝陽是個不斷借刀殺人的幕後黑手,那就很可能無法帶著同理心去品味他目睹父親死時的悲慟,進而也就無法賞析小演員拼盡全力的表演。

當然,樂趣這個事確實因人而異,我非魚,不知濠上之樂。看劇本來就是一種消遣,千言萬語不如四個字:開心就好。

電視劇《隱秘的角落》是不是被網友過度解讀了?知乎讀書卡2020-07-01 20:10:42

首先說結論,網上確實存在一些過度解讀,其中甚至有一部分被劇作主創方闢謠過。比如嚴良和老陳的死。

從另一個層面看,當一個作品被認為「過度解讀」,說明其提供給觀眾讀者的解讀空間是非常大的。原著和網劇確實是兩個不同的文字,連作者紫金陳本人都發文說自己對電視劇的結局不瞭解。

但我們不妨從原著朱朝陽的日記裡發現一些與劇作中隱藏細節的呼應。

《壞小孩》最終章:《秘密》

葉軍繼續道:「我這兒有一個孩子寫的日記,看完您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將日記影印後的一疊材料交給嚴良,自己則在一旁點起煙,望向窗外,陷入了沉思。

嚴良(此處嚴良身份為大學教授兼刑偵人員)翻開第一頁,那是第一篇日記。

2012 年 12 月 8 日 星期六

我每次寫日記,總是堅持幾天就斷了。許老師說不要把日記當作文,日記是給自己看的,不要在意篇幅,要當成每天的習慣,一日三省吾身,會讓我們一生受益。短期內還能提高作文水平。如果我作文分數再提高一截,那就無敵了。這一次我一定要天天堅持,養成習慣,不管多晚都要寫一點。好吧,今天就寫這些。

朱朝陽,晚安!

嚴良看到最後一句,問了句誰是朱朝陽,知道就是日記作者後,他不禁莞爾一笑。瞧這筆跡和措辭,可以看得出,日記作者年紀不大,字裡行間充滿了童真。

他又繼續往下看,大部分是流水賬,記錄了每天家裡、學校發生的瑣事,還有一些心裡的小秘密。

不過貴在堅持,這位叫朱朝陽的作者在此後果然天天堅持寫日記。

篇幅有長有短,大概視他的時間而定,譬如考試的那幾天,他會短短寫上幾行,祝自己正常發揮等;過年的幾天裡,他有時會寫「今天過年,不想寫,不過為了習慣,還是寫上一句」這樣的話;另有一些篇幅很長的,甚至有上千字,大都說他在學校受了欺負,被人收保護費等。

嚴良從這些字裡行間得到的資訊是,日記作者是個初二男生,學習用功、自制力很強,不過個子矮小,他總是感慨不長個,沒有一個女生喜歡他,而且在學校似乎經常受人欺負。大概是個性格內向、不合群的孩子,因為他在日記裡從沒寫過有什麼朋友,提到的名字幾乎都和被欺負有關。另外有幾篇日記提到他的家庭,他父母離異,與母親生活,母親在景區上班,隔幾天回家一趟,平時自力更生。

他花了一小時多把前面這部分看完,他看得很仔細,像他這個年紀卻有機會窺視一個初中生的生活,他自覺有些不好意思,卻又彷彿把他的思緒帶到幾十年前。

那個年代和現在雖然完全不一樣,包括孩子的接觸面也遠沒現在的廣,不過一樣的是不管哪個年代的十幾歲少年都有著青春期煩惱,各種深藏心底的秘密和想法。

嚴良看著日記裡的朱朝陽在學習上鋒芒畢露,不禁想起了他的初中時代。他初中也是數理化全才,不過那時是八十年代初,社會大環境並不看重讀書,學校的女生只喜歡文科生,那時候的文藝青年很吃香,像他這樣的理科高材生是很孤獨的。

某種意義上他與朱朝陽的孤獨有幾分相似。

他笑了笑,思緒拉回現實,隨後,他翻開了 7 月 2 日的那一頁,從那一頁開始,每篇記載的內容就明顯比前面多了,幾篇翻下來,他表情也從剛剛的莞爾變成了深深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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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年 7 月 2 日 星期二

發生了好多事。

今天見到了丁浩和他的結拜妹妹普普,耗子是我小學最要好的朋友,五年沒見了,以前我們一樣高,現在他很高,如果早幾年拿到《長高秘籍》大概就不會這樣了,我犯了好多禁忌,尤其是不能喝碳酸飲料,以後絕對不喝了!

他想在我家住幾天,我很樂意,每天一個人很無聊。可他後來才告訴我,四年級時他不是轉學了,而是他爸媽殺人被槍斃,他回老家了,之後去了北京的一家孤兒院,普普是他在孤兒院認識的,也是殺人犯小孩。他們是從孤兒院逃出來的,早上在路邊被救助站的人抓走,他們半路逃下車,找到我家。

我開始很擔心他們住進家裡,後來看他們也不壞,應該不會偷我東西。後來說到普普爸媽的事,耗子說她爸殺了她媽和她弟弟,判了死刑。可普普堅持說她爸是被警察冤枉的,被逼承認殺人。她還問我有沒有照相機,下個月是她爸祭日,她要拍照片燒給他。

下午我接到爸爸電話,讓我過去,我擔心我出去後,他們會在家裡偷東西,不過他們聽到我要出門,就說到外面等我回來。

我爸和幾個叔叔在賭錢,婊子母女去動物園了。可沒一會兒,婊子居然回來了,說相機電池壞了,提前回來。那時我躲在後面,還是被她看見了,小婊子還問我是誰,我爸怕影響她心理成長,說我是方叔叔的侄子。

後來方叔叔說我衣服太舊,要我爸帶我去買衣服,結果婊子兩個也不知廉恥地跟去了。去之前,我爸偷偷給我五千元錢,讓我不要讓婊子知道,我看到她們不要的相機,想給普普拍照片,問我爸能不能給我,我爸這次倒是直接把相機送我了。在商場我剛看了雙鞋子,小婊子就要我爸趕緊過去,我爸就被她叫過去了,小婊子還對我吐口水。這肯定是婊子教的,我一輩子都會記住她們今天的表情!

我只好一個人坐公交車回家,那時我真沒用,在車上哭了,回想真是好笑,我為什麼要哭,莫名其妙。

回來耗子和普普看出我哭了,以為我後悔留他們住,說要走。我不想他們誤會,把今天的事告訴了他們。普普很氣憤,要幫我報復小婊子,說要把小婊子扔進垃圾桶,還要脫了她衣服扔進廁所,讓她哭死。普普說這件事不用我出面,她和耗子去做,這樣就查不到我了。可我不知道小婊子在哪個小學讀書,想想不現實,還是算了。

我們聊了一晚上,他們說孤兒院管太嚴了,要關禁閉,所以逃出來。逃走前,耗子偷了院長錢包,有四千多元,我想來有點後怕,幸虧沒把五千元錢的事告訴他們。

後來才知道耗子是慣偷,爸媽死後,他一個人在老家經常偷東西,有回終於被抓到,揍了一頓,當天晚上他又拿石頭砸了人家店,結果又被抓到,送孤兒院去了。耗子說這筆賬遲早要跟店老闆算,到時把他往死裡揍。在孤兒院也是,他經常偷老師的錢逃出去打遊戲。

他還是打架王,孤兒院裡沒人打得過他,他的目標是做社團大哥,所以他在手臂上刻了「人王」兩個字,要做人中之王。

普普爸爸死後,她住叔叔家,有天她和同學吵架,同學罵了她爸,她打了對方,當天晚上那個同學被人發現在水庫淹死了,大家都說是她把人推到水庫裡的,警察把她抓走,最後沒證據又放回來,可同學家長一直上門鬧事,嬸嬸不要收養她,就把她送去孤兒院。

那時我很氣憤,這些成年人這樣冤枉她,太壞了。

誰知她笑了起來,我問她笑什麼,她搖搖頭,過了一會兒突然說,其實,人就是她推下去的。那個人,就該死!

我嚇了一跳,想不到她小小一個人,竟然殺過人!她看出我的擔心,讓我放心,我是她朋友,她不會對朋友做任何不好的事,包括以後誰欺負我,她和耗子都會幫我。

我想她那時大概年紀小,不懂事吧,看她遭遇挺可憐的,現在她是我朋友,我肯定會替她保守這個秘密。

現在他們在我房間睡下了,我媽房裡放了錢,所以我要睡這間。今天的日記是最長的一次,發生這麼多事,我心裡很煩,只有他們倆能陪我說話,我把他們當作真朋友,他們可千萬別偷我家東西。

看完這一篇,嚴良輕輕閉起了眼睛,他眼前浮現出一個內向好學卻經常受欺負的小孩,碰見了兩個「問題少年」。

一個是荷爾蒙太盛的「暴力男孩」,經常偷竊,想做社團大哥,手臂刻著「人王」,打架王。一個是小小年紀就因為爭吵把同學推下水庫淹死的小女孩,大概是成長經歷的緣故,從小就有著超出年齡的成熟和陰暗,甚至被警察帶走調查都不承認推了同學,這個小女孩的心理,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慄。

兩個少年,父母皆判死刑,其中一個還深信爸爸是被警察冤枉的,特殊的成長環境造就了心理上的歧路。偷東西、打架、紋身、把同學推進水庫、偷院長錢包、出逃孤兒院、逃離救助站。在初中這個最叛逆的年紀,一個內向的小孩遇到兩個有著很不尋常經歷的問題少年,嚴良忍不住替朱朝陽後來的命運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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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年 7 月 3 日 星期三

我很怕,我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卻又不能告訴任何人。

早上我帶他們去三名山拍照片,在山上我們開啟錄影功能玩,才過一會兒,一對爺爺奶奶掉山下去了,他們的女婿在呼救。

下午回來後,我們把相機連上電腦,看了那段影片後才知道,早上兩人不是掉下去的,是被他們那個女婿推下去的。

我趕緊打 110 報警,是一個阿姨接的,我剛開口說半句,普普直接把電話按斷了。她說不能報警,影片裡把她和耗子也拍進去了,報警的話,警察會調查影片裡的人,知道他們是從孤兒院逃出來的,肯定要把他們送回去。後來 110 阿姨打電話回來,普普騙她按錯了,她把我們罵了一頓。

可是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怎麼可能不報警?

我想等過幾天他們走了再報警,可是我又擔心他們被查出來送回孤兒院後會記恨我,等過幾年他們從孤兒院出來,會不會來報復我?耗子是打架王,他很記仇的。

後來普普說要找到殺人犯,我問她幹什麼,她居然說要把相機賣給他,跟他勒索一筆錢,他們倆沒錢了,需要一筆錢過生活,她看到殺人犯開寶馬車,肯定有錢,她還說拿到錢後會平均分給我。

我覺得她太瘋狂了,要去勒索一個殺人犯。我要這錢幹嗎?我連校規都沒有違反過,卻要被她拖去犯罪?這不可能,我堅決不同意。可耗子覺得她主意挺好,也贊成這麼做。

我勸了他們很久就是不聽。

晚上在書店時,我又遇到了爸爸帶著小婊子,爸爸故意裝作沒看見我,我氣死了。普普在旁邊看著,她說只要我同意把相機賣給殺人犯,她和耗子一定會幫我報復小婊子,想怎麼揍都可以。我還是不同意。

我現在很無力,他們正睡在隔壁,我越想越恐怖,我很後悔昨天把他們倆留下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報警我怕耗子過幾年會回來報復,不報警難道留著一個有犯罪證據的相機一輩子?更不可能去勒索殺人犯。

嚴良凝視著這一篇,過了好一陣,才嘆息一聲。

儘管日記文字粗糙幼稚,可他依然能感受出,日記的主人,這位朱朝陽,那個時候的矛盾。一個好學生面對這種突發事件,一定會選擇報警。而兩個從孤兒院逃出來的問題少年,因擔心被送回去,拒絕報警,這還能夠理解。可是他們卻想到了勒索殺人犯,這樣的主意已經遠遠超過這兩個孩子的年齡了。他愈發為朱朝陽後面的命運擔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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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年 7 月 4 日 星期四

我該怎麼辦,再沒有更糟糕的一天了。

我怕他們又要說服我去勒索殺人犯,就帶他們去少年宮玩以拖延時間。

到了少年宮,普普看到小婊子也來少年宮了,要替我報仇。我覺得不現實,少年宮人太多了,如果被人看到我了,告訴我爸我就慘了。

耗子卻說沒問題,一切包在他們身上,我偷偷跟在後面看著就行。

他們兩個先進去,我怕被小婊子撞見,遠遠跟後面。普普在六樓找到小婊子在學書法,讓我到樓梯口等著,她和耗子在廁所外守著,只要小婊子一個人去上廁所,就把她拉進去揍一頓。我擔心他們把人打傷了,丁浩保證過不會出事。

可還是出事了,小婊子被他們拉進廁所沒幾分鐘,他們就跑出來,把我拉到二樓,說小婊子不小心掉一樓去了。

後來他們才告訴我真話,耗子把小婊子拖進男廁所,小婊子罵他們又吐口水,把耗子惹火了,他拔了陰毛要塞小婊子嘴裡讓她噁心,結果小婊子把他手咬破了,他一怒之下把小婊子抱上窗戶推了下去。

我罵他幹嗎要把人推下去,他也後悔了,普普說現在怪耗子也沒用,如果小婊子死了,沒人知道是他們乾的,她叫我先下去看看小婊子是死是活,他們躲在二樓窗戶上看我訊號。

我在樓下擠不進人群,反而是他們在樓上看清小婊子死了,示意我先走,他們下來去後門會合。

後來回了家,誰也不再提這事,我很害怕,雖然人是他們殺的,那這算不算是我指使的?可我的本意根本不想讓她死啊,最多讓她哭一場出口氣就行了。可我如果這麼說,有人會信嗎?爸如果知道我和他們是一夥的,我死定了。

普普又說起了勒索殺人犯的事,她說出了這麼大事,他們不能留寧市了,要勒索到一大筆錢,然後跑到其他城市去。我現在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法子了。如果他們被抓到,我說什麼都洗脫不清。可是怎麼找到殺人犯呢?能順利拿到錢嗎?

我心裡很亂。

看到這篇,嚴良的一顆心沉了下去,原本僅是一次出於家庭仇恨的報復行為,本意只是打她幾下,把她弄哭,結果卻演變成了一起命案。

最後變成命案大概也不是丁浩和普普的本意,不過看到一個初中生竟想到拔下陰毛塞對方嘴裡這麼讓人噁心的招式,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難受感。

僅僅因對方不服輸,不低頭,咬傷手,就一怒之下把人推下樓,這丁浩的心理該是多麼暴躁?難怪是孤兒院裡的打架王,這性格大概是長期習慣用暴力解決爭端而形成的吧。

他也理解朱朝陽在事發後的擔憂,畢竟是一起來的,如果他們被抓後,他說他本意只是弄哭朱晶晶,恐怕沒幾個人信,他爸也不會信。

從他日記的字裡行間可以看出,他骨子裡是個缺乏父愛卻又異常渴望得到父愛的孩子,每每總是失望多過期許,他害怕朱晶晶案子被查出,過去那些雖少但畢竟還是有的父愛之門也將永久對他關閉,這才是他害怕的根源。

嚴良甚至有點害怕繼續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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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年 7 月 5 日 星期五

只知道那個殺人犯的車是寧市的,可寧市這麼大,怎麼才能找到他呢?

想來想去都想不出辦法,我媽過幾天就回來了,丁浩和普普到時該上哪去?煩透了。真怕他們被抓。

2013 年 7 月 6 日 星期六

真找到殺人犯了,也不知是好是壞。

早上陪普普上街,在東面的小超市意外遇到殺人犯。我早不記得他長什麼樣了,普普認出來的。見他要上車,普普跑上去拉住他,說看到他殺人。殺人犯馬上瞪起眼睛,嚇了我一跳,丁浩說打架是家常便飯,叫我不用怕,有什麼他頂著。殺人犯倒沒真動手打我們,罵了一句就要走,普普警告他,我們有一段他殺人的影片,如果他走了,我們馬上交給警察。他停下來,盯著我們看,我很害怕,他們兩個都很鎮定,叫我回去拿相機。

我把相機拿回來,在路上點開相機給他看了,他臉都綠了,說要帶我們找個地方,談一談。上車前,普普讓我把相機先拿回去藏好,說他拿不到相機就不敢把我們怎麼樣,否則有危險。

後來殺人犯把我們帶到一個咖啡廳,問我們想幹什麼。普普說把相機賣給他,殺人犯問多少錢,我們走到一邊商量,丁浩說要三萬元,普普問我我一年要花多少錢,我說一萬多元,她覺得他們要拿到足夠生活到成年的錢,包括以後租房的錢,一人十萬元,共三十萬元。我說太多了,他不會給的,我不要錢,全給你們。她謝謝我,但還是堅持要三十萬元,說他的寶馬車就值幾十萬元了,現在要的是他的命。

普普跟殺人犯說三十萬元,殺人犯一下子怒了,我很害怕,不過普普和丁浩一點都不怕他。殺人犯最後答應了,他要一些時間籌錢,給了我們他的手機號,讓我們後天打他電話。

出來後,普普讓我們快跑,跑了好多條街才停下,她怕殺人犯跟蹤我們。丁浩說跟蹤就跟蹤,還怕他?普普罵他是笨蛋,殺人犯如果想殺我們滅口,肯定帶刀,丁浩不是他對手。我很擔心以後和他交易會不會有危險。普普說肯定有危險,但只要相機不落入他手裡,他就不敢把我們怎麼樣。下次去,我們就過去兩個人,還有個留外面,這樣他不敢對兩個人怎麼樣,因為還有個人會報警。

我覺得普普的主意聽起來可靠,不知道最後能否順利。

2013 年 7 月 7 日 星期天

普普說明天她和我一起過去,丁浩留家裡,因為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特別容易衝動。

是啊,如果他不衝動,那時打一頓小婊子就好了,根本不會死人。我很怕他們被抓到,如果爸爸知道我和他們是一夥的,一定恨死我了。希望明天一切順利,他們拿到三十萬元,到外地好好生活下去吧。

普普很聰明,她比我小兩歲,但感覺她什麼都知道,怎麼提防殺人犯使壞,怎麼成功拿到錢,她都想好了。而且她對我很好,我想大概我和她經歷相似吧,我爸爸寵小婊子,她媽媽也寵她弟弟。

以前沒有朋友,現在有這兩個朋友,一個能幫我出頭,一個和我有那麼多共同語言。

2013 年 7 月 8 日 星期一

今天去了殺人犯家,他肯定在耍詐,電話裡讓我們把相機帶過去,我們沒有照做,普普說先拿到錢再還他相機,才能保證安全。去了他家,他又說錢沒準備好。明明沒錢,卻讓我們帶上相機,肯定有鬼。

他家一看就很有錢,他卻自稱上門女婿,錢不歸他管,暫時拿不出這麼多錢,過陣子就有了。

普普問他沒錢為什麼要我們帶相機。他說他怕我們保管不好,讓他保管,他先給一部分錢。這肯定是個騙子。

後來普普讓他先給一部分錢,他又推託了,怕我們亂花被人發現。普普說要租房子,他問我們為什麼租房,普普什麼都不告訴他。他也沒辦法,後來他先給了普普一些生活費,說他家空著一套小房子,給我們住。

普普答應他了,讓我保管好相機,不要被人跟蹤,不要讓殺人犯知道我的資訊,只要我和相機都安全,那麼她和丁浩也都安全。普普很周全,而且她特別細心,她想到在他們的櫃門上塞一條毛線,如果以後毛線位置變了,就說明殺人犯趁他們不在家,進來搜過東西。

可是從現在開始,普普和丁浩都住殺人犯的房子,我一個人很害怕,他們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2013 年 7 月 9 日 星期二

今天警察找了我,問了小婊子的事,還知道我那天去了少年宮,就走在小婊子的後面。

我當時真不知該怎麼回答,普普跟我說過,如果警察來問,一定要咬定不知道小婊子怎麼死的,也不能承認是在跟蹤她,如果我說漏嘴了,她和丁浩就會被抓。其實我更擔心的是我爸知道我參與了這事,間接害死了小婊子,那就慘了。

我只能騙警察說我是去少年宮看書,和小婊子只見過一兩次,走外面根本不認識她。

不知道警察相信了沒有,還抽了我的血,讓我把手按在一個東西上,那時媽媽剛好回來,知道警察查我,和警察吵了一架,回到家又是哭,我看了好難受。

如果沒這些事該多好,我好後悔那天去了少年宮。

下午普普來找我,聽我說了這事,她叫我不用怕,只要我沒說漏嘴,警察就查不出。為防警察注意到她和丁浩,她以後不找我了,約定每天下午去新華書店見面。

2013 年 7 月 10 日 星期三

今天婊子找上門,說我害死了小婊子,還把媽媽打成重傷,爸居然為了幫婊子,打了媽耳光,這筆仇我記下了,我大學畢業後一定要把這筆賬原原本本算回來!

婊子還說一定要弄死我,有本事就來吧,我才不怕。普普也在旁邊看到了,她說明天和我商量。

2013 年 7 月 11 日 星期四

普普說耗子也知道了婊子打傷我媽,耗子願意替我報仇,他可以守在婊子家門口,如果婊子一個人出來,他就衝上去把她暴打一頓逃走,普普問我怎麼看。我當然很想把婊子打死,可一旦耗子去打婊子被抓到,那麼小婊子的事也曝光了,我想還是先忍著吧。

普普也覺得埋伏揍人很危險,她問婊子是不是知道我和小婊子的事有關,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可她昨天來找我時,我一見她轉頭就跑,可能更加深了她的懷疑吧。

普普說如果婊子還要糾纏下去,就不是想著揍她報復了,而是做另一件事。她突然問我,如果婊子死了我會不會很開心。

我看著她的樣子,感覺一陣害怕,問她要幹什麼,她說如果婊子一直糾纏,說不定會調查到她和耗子,他們決不能被抓走,如果逼不得已,她看過我的政治課本,寫著未滿十四周歲的人不用承擔刑事責任,她說她和耗子都不滿十四周歲。

我趕緊勸她打消這個念頭,我決不會把他們倆供出來的,我不說,沒人知道小婊子是他們倆殺的。她說只是開個玩笑,我想他們倆也沒本事真的殺死成年人吧。

普普還說殺人犯昨天找了他們,說要出差去,交易暫時做不了,等過段時間。希望他不要耍花樣。

從 7 月 12 日開始到 7 月 26 日,日記裡就沒什麼大事發生了,每天朱朝陽和普普在圖書館見面,大都記了一些看了什麼書,兩人聊了什麼之類的,開始幾天,日記大都是寥寥數語,但後來篇幅逐漸加長了。

因為嚴良看到,朱朝陽在日記裡吐露心聲,他喜歡上了普普,所以他對普普的記載特別詳盡,甚至今天普普看的是哪幾本書都一一記下,可他又不敢告訴普普,怕一旦告訴了她,她不喜歡他,以後兩個人肯定會疏遠。他更擔心普普喜歡的是耗子,那樣一來,他只能把這份喜歡,默默放心裡珍藏了。

但從 7 月 27 日開始,又有新的事發生了。

82

2013 年 7 月 27 日 星期六

婊子是畜生,她就是靠賣賺錢的!

她找人潑了我大便,媽在景區上班也被人潑了,家門口到處是紅油漆。葉叔叔帶我去廠裡抓她,爸竟然還要護著婊子,所有人都在說他,他還在護她!還要我不要追究了,給我一萬元錢。

哼,在他心裡,婊子是最重要的,我比不上一萬元錢。

我恨他們,我恨死他們了!

2013 年 7 月 28 日 星期日

昨天下午來的是耗子,他說普普去買東西了,他過來是要告訴我,前天晚上他們看到電視,殺人犯的老婆死了,殺人犯正在醫院哭。新聞說是開車時猝死,殺人犯這段時間都在外地出差,普普覺得他老婆不可能是自己死的,肯定是被他殺的,普普說她會去找殺人犯,問出人在外地是怎麼把他老婆殺了的,提防他用這招對付我們。我不想讓普普去冒險,我去問。

今天我去時,殺人犯始終不承認他殺了他老婆。後來有人按門鈴,他很緊張,要我冒充他學生,我不答應,除非他告訴我。他只好承認人是他殺的,是下毒,把毒藥放在膠囊裡,膠囊再放進他老婆每天會吃的美容膠囊裡,那樣吃下去不會立即發作,過一會兒消化了膠囊就中毒了。

下午見到普普,她說知道殺人犯是下毒就沒什麼好擔心了,我們每次最多去兩人,相機也不帶,就不會怎麼樣。她很謝謝我早上一個人替她冒險,我很開心看到她的笑臉,她平時真的笑得太少了。我趁機問她有沒有喜歡耗子,她說不可能,她只把他當哥,耗子也把她當妹妹,她說她喜歡聰明的人。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聰明的人。

後來又跟她說了昨天婊子的事,她問我想怎麼樣,我想把大便潑回來,可是一時找不到好方法,她說她一定會替我想辦法。

7 月 29 日後的幾天裡,沒有發生大事,每天朱朝陽和普普在書店見面,商量著如何報復王瑤,但總是想不出好法子。

2013 年 8 月 6 日 星期二

我爸也開始懷疑我了。

爸來看我,給了我五千元錢,說以後會關心我。可後來,他又問了我小婊子的事,問我那天是不是在跟蹤她。我當然說沒有。

後來婊子衝了過來,搶了爸的手機,他們倆差點打起來。婊子點開了手機,裡面傳來了我和爸的對話。原來他是來錄音,想套我話的。

婊子還說,不是我乾的,就是我找人乾的,肯定和我脫不了干係,她一定會派人調查,追查到底的。

哎,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能是個頭。

他也不是我爸了,我不想要這樣的爸爸。

2013 年 8 月 7 日 星期三

我把我爸調查我的事告訴了普普,還有婊子的話。看得出,她也很緊張,她最擔心婊子派人調查我,那樣一旦查出她和耗子,都完了。

她問我對我爸還有感情嗎,我實話告訴她,沒有了,他已經不是我爸了。婊子折騰了這麼久,他始終護著婊子,我真恨不得他們倆都被潑大便。

普普說她會想辦法替我報復他們一頓的。

2013 年 8 月 8 日 星期四

我不想再去爺爺奶奶家了,可媽說我爸不會做爹,我還是要做好孫子的。我只好早上去看了下爺爺,爺爺躺床上不會下地一年多了,大家都說過不了今年,哎,爺爺以前對我還是很好的。奶奶也越來越老了,不知道我以後工作了,她還能不能享受到我的孝順。

奶奶知道爸和婊子做的事,她說爸做得不對,但又說他也是左右為難,下個星期三是小婊子生日,他們倆那天去上墳,上完墳就把所有發生的事都放一邊,重新好好過生活,現在就我一個兒子了,肯定會對我好。我是不指望的,奶奶總是幫著她兒子說話的,爸的所作所為,徹底讓我失望了。

下午見到普普,把奶奶說的也告訴了她,她說我爸就算想對我好,婊子也會攔著的,這是不可能的。我想也是這樣。

她還問了他們去哪裡上墳,說墳地上肯定沒人,到時耗子去潑婊子大便。我很想出這口惡氣,可又擔心耗子被抓,她說我爸不可能跑得過耗子,讓我放心,他們倆不會冒險的。

祝他們潑大便順利!

之後的幾天,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朱朝陽從 12 日開始去學校暑期補課了。但 14 日的日記,再次讓嚴良大跌眼鏡。

2013 年 8 月 14 日 星期三

婊子死了,爸也死了,他們在搞什麼!怎麼會這樣!

夜自修出來,普普在路上攔下我,告訴我他們都死了。我質問她明明是去潑大便,怎麼會死人的!

她跟我道歉,說她是騙我的,她知道告訴我真話,我肯定會反對。她擔心婊子派人跟蹤調查我,早晚會查到他們,所以要殺了婊子。她用相機威脅殺人犯,說服他幫他們用毒藥殺人!她原本只是想殺了婊子的,但殺人犯在墳地上突然把我爸也毒死了,事後跟他們說,如果不把兩個人都殺死,肯定會查到。

為什麼要這樣子?我真不想要這個結果!

怎麼辦,雖然我爸對我不好,可他終歸是我爸啊!

我要不要去派出所舉報他們?

可是普普,我不想普普出事,我真的好難受。

我想明白了,這是殺人犯在反過頭威脅我們。只要我們也殺人了,那樣相機就對他不構成威脅了。一定是這樣的!

我恨他,我恨死他了!

我也恨我自己,為什麼,為什麼!

後面的幾天,日記篇幅都不長,記了些他內心的各種波折。

2013 年 8 月 18 日 星期日

今天我獨自去了公墓,看到了爸和婊子被埋的地方。

我說不出什麼心情,一個是我最想她死的人,一個是我一點都不想他死的人。

為什麼是這樣的結局?

我是不是沒有明天了?這樣的生活就要一直下去了嗎?

是不是遲早都會被發現的?如果被人發現這裡埋了兩個人,該怎麼辦?

我擔心自己,也擔心耗子,更擔心普普。

我在墳前跪下了,希望爸爸能夠原諒我,這真不是我想的。

2013 年 8 月 21 日 星期三

爸爸和婊子終於被人發現了,早晚警察會找我的吧,我該怎麼說?是坦白,還是按照普普教我的應對,她說上週三我在上課,所以事情和我沒關係,只要我說不知道就行了。

我真不想繼續撒謊了。可是如果我告訴警察叔叔實話,那麼普普和耗子就會被抓走了。我不能害他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普普出事啊。

我到底該怎麼辦?

後面的兩天,都只有寥寥數語,一筆帶過,只寫了幾句他的想法而已。

2013 年 8 月 24 日 星期六

普普晚上來找我,讓我把相機還給殺人犯。這次,她沒有稱呼殺人犯,而是叫他張叔叔,說張叔叔其實沒我們一開始想的那麼壞,他畢竟是老師,對他們還是挺關心的。

張叔叔準備把那套小房子賣掉,拿錢給他們辦新戶口,換上新的身份,再想辦法安排上學,做一個新的人。他們現在已經和張叔叔一起住了。

他們能做新的自己,那麼我呢?

希望一切事都塵埃落定吧。

我答應過幾天家裡的事弄定了,我也一同過去一趟,大家約定,再也不提過去了。

2013 年 8 月 27 日 星期二

明天就去把相機給張叔叔,這個東西放在身邊,我每天都提心吊膽。

現在警察叔叔沒再過來了,大家也都漸漸不再提爸爸一家的事了,明天把相機還了,他們有了新身份,我也要開始新生活。

馬上就要開學了,一切都會是新的,包括我,包括普普和耗子。

好想做一個全新的人啊。

83

嚴良花了整整三小時,把這疊列印的日記翻到了最後一頁,他緩緩閉上眼睛,在瞭解了這三個小孩的故事後,他感覺胸口很悶,呼吸不過來。

「嚴老師,你也一定想不到這三個小孩和張東昇之間發生的這些事吧?」坐在對面的葉軍看著他問。

嚴良唏噓一聲,點點頭,道:「最後張東昇是怎麼死的?」

「最後一篇日記後的第二天,也就是 8 月 28 日,朱朝陽帶著相機去了張東昇家,準備把相機還給他,而在這之前,普普和丁浩已經住進了張東昇家。現在三個孩子全到齊了,相機也在了。」

嚴良抿著嘴,緩緩道:「於是張東昇這一回可以把人滅口,把證據毀滅了。」

「對,朱朝陽作為唯一一個倖存者,他想開門逃跑,結果門開不了,他只能跑到廚房窗戶上喊救命。我們破門進去時發現,門鎖上額外加裝了一把遙控電子鎖。調查得知,這把鎖是張東昇前陣子在網上購買後自己安裝的,應該在普普和丁浩住進他家前就裝好了,目的就是為了等人和相機都到齊的這一天動手。這把電子鎖只能用遙控器開,可見他是等著機會下手,一網打盡,決不讓其中任何一個有機會逃出去。」

葉軍又接著道:「朱朝陽情緒穩定後告訴我們,張東昇當時還反覆問了他們影片是否還有備份,三個孩子都保證說沒有,他很高興,說要慶祝一下四個人的新生活,他準備了一個蛋糕給他們吃,給三人都倒了可樂,他自己倒了葡萄酒。法醫已經查證,蛋糕是沒問題的,問題出在可樂,三個孩子杯中的和瓶子裡剩下的可樂,都檢出了氰化鉀。根據朱朝陽的口供判斷,徐靜應該也是誤服了氰化鉀喪命的。她每天會吃一種美容膠囊,連續吃了幾年。張東昇把毒藥放進了徐靜的膠囊裡,然後他去麗水支教,製造不在場證明。這樣徐靜哪天吃了膠囊,哪天就會中毒死亡,而他第一時間趕回來火化了屍體,完全找不出證據來證明他犯罪。此外,朱永平和王瑤體內也檢出了氰化鉀。我們當時看到屍體,上面被捅了多刀,壓根沒想過其實真正死亡原因是中毒,想必也是張東昇在下毒殺人後,補刀偽造案發經過的。」

嚴良心中一陣悲痛,張東昇把他縝密的思維沒有用到該用的地方,而是放在了犯罪上。一起起構思精密、不留任何證據的犯罪,一次次誤導警方,甚至警方從頭到尾都沒懷疑過他,一般人是決計辦不到的。

張東昇把最好的才華用在了犯罪這條路上,可悲,可嘆。

他沉默了一陣,思緒回到當前,又問:「普普和丁浩都喝了可樂中毒死了,朱朝陽為什麼沒事?」

「您忘了他不喝碳酸飲料,那本《長高秘籍》救了他一命。我們在他家見到了那本秘籍,只不過是本印刷粗糙的盜版書,這孩子對身高很在意,他在盜版書裡像課本一樣做滿了筆記。幸虧這一條,他喝了一口可樂後,想起不能喝碳酸飲料,就跑去衛生間吐了,又上了個廁所,出來後就看到了毒發的丁浩和普普,此時張東昇也原形畢露,朱朝陽遇見危險,忙逃向門口,張東昇去追他,丁浩趁機找到桌下的一把匕首和張東昇搏鬥,雖然他是成年人,但三個打一個,最後他被普普和朱朝陽拖住,被丁浩捅死了。朱朝陽在搏鬥中也被割了幾刀,好在都是皮外傷,否則四個人全軍覆沒,這一連串事情的真相恐怕永遠不知道了。」

嚴良皺眉冷哼:「他多麼嚴謹的一個人,前面幾次命案即使知道是他乾的,也沒證據指控他,對他而言,眼見就將大功告成,最後卻功虧一簣,被他想殺的孩子捅死了,真是一種諷刺。」

「儘管氰化鉀發作很快,但人死前的爆發力是很強的,我想他也決沒想到小小的對手會在死前殊死一搏,和他同歸於盡。」

嚴良唏噓一聲,問:「現在一切差不多都水落石出了,朱朝陽你們準備怎麼處理?」

葉軍皺起眉,道:「還沒定呢,不過也差不多了,大致來龍去脈報到了市裡。早上,市局和分局的領導及我們所長開了會。市局的馬局長意見是教育為主,不管是朱晶晶還是朱永平夫婦,這兩起案件和朱朝陽都沒直接的關係,他的核心問題是包庇罪。前面幾次警察調查中,他謊稱不知道,掩藏了丁浩和夏月普,就是普普的真名。但他所犯的包庇罪,其實從他的成長和生活環境來看,也情有可原。第一次丁浩把朱晶晶推下樓,如果他說出兩人,那麼朱永平會怎麼看這個兒子?這是他無法承受的壓力。第二次朱永平和王瑤遇害,他事先並不知情,當突然遇到這麼大的事,一個孩子能不害怕嗎,他自然也不敢說出來。平心而論,就算成年人遇到他這樣的處境,恐怕也會犯包庇罪。他本質是好的,在學校,他的成績一直全校第一,從沒惹過事。他喜歡和丁浩、夏月普在一起,不過他跟這兩人有著本質區別。丁浩是小流氓,夏月普更是性格偏激乖張,這兩人和他相處兩個月,多少會潛移默化地帶來影響。所以不能把責任都歸到他這一個小孩身上,有家庭的原因,也有社會的原因。馬局還說了,根據法律,包庇罪的適用物件是年滿十六週歲的,朱朝陽還未滿十四周歲,不適用包庇罪。即便他殺人了,都不用承擔刑事責任,更別說包屁罪了。對未滿十四周歲觸犯刑法的,通常做法,輕罪由家庭負責監督教育,特大案件才移送少管所。對此,大家一致認為不能把他送少管所,少管所裡都是些小流氓,他讀書這麼好,送進去就毀了。所以我們現在要做好和周春紅以及學校的溝通工作,商量以後如何教育,如何治療他遭遇的心理創傷,如果可行的話,最好讓他 9 月 1 日正常去報到,同時還要替他保密,不讓他以後的生活受到影響。」

嚴良欣慰地點點頭:「警察的職責不光是抓人,更重要的是救人。看到你們這麼細心,我想這個孩子以後會好起來的。」

又坐了一會兒後,他站起身告辭:「葉警官,多謝你破例告訴了我張東昇的事,我也該回去了。你們接下來這陣子應該都很忙吧?」

葉軍苦笑道:「沒辦法,一下子冒出這麼多案子,我們所裡還是第一次。徐靜一家的兩次案子,之前都作為事故登記的,現在要補立刑事案,還要重新做卷宗。朱永平和王瑤的屍體當時在公墓被很多人當場發現,鎮上轟動,我們還要做後續的案情通報工作。朱朝陽那頭,還要和家長、學校商量今後的教育方案。」

「呵呵,確實很辛苦。」他客套了一句,正準備離開,突然停下了腳步,眉頭微微一皺。他在原地靜止了幾秒,轉過頭問,「你說朱永平和王瑤的屍體在公墓被很多人當場發現?」

「是啊。」

「怎麼發現的?」

「那天有隊送葬的人,一些人在公墓上頭走時,看到一個土穴裡冒出半個腳掌,隨後報了案。」

嚴良眼角縮了縮:「半個腳掌露在土外?」

「對啊,朱永平的半個腳掌在土外,那土穴是原本就成片挖好的,以後立墓放骨灰盒,只有大半米長寬,比較小,人很難完全埋進去,所以半個腳掌露外面了。」

「不可能,」嚴良連連搖頭,「張東昇一定希望屍體越晚被人發現越好,那樣警察就越發破不了案,他不可能會讓屍體的腳掌露在土外,那樣很容易被人發現屍體。」

葉軍撇撇嘴:「可是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

「能不能把你們調查時拍的照片給我看看?」

葉軍隨後拿了朱永平、王瑤案的卷宗,給了嚴良。

嚴良翻了一下,臉色逐漸陰沉下來,吐出幾個字:「這案子有問題!」

「嗯?什麼問題?」葉軍一臉不解。

「朱永平和王瑤整張臉都被刀劃花了?」

「對,肯定張東昇劃的。」

「身上衣物等東西也都被拿走了?」

「是的,這些東西在張東昇家找到了。」

嚴良望著他:「你有沒有想過,張東昇為什麼拿了被害人的衣物,又把人臉徹底劃花?」

「當然是為了造無頭案,讓我們警方連受害人是誰都查不出,更別想破案了。」

嚴良點頭:「對,沒錯,他就是想著即使以後屍體被人發現,由於無法辨識,確認受害人身份都難,破案難度大幅增加。可是——」他話鋒一轉,接著道,「他在埋屍體的時候,怎麼會連腳掌都沒埋進去,就一走了之,讓你們這麼快就發現了屍體,就確認了被害人身份?他如果連屍體都沒埋好,那麼前面這些劃花人臉,帶走被害人衣物的事不就白乾了?張東昇這麼嚴謹的人,所有案子都做得天衣無縫,他不可能沒把腳掌埋進土裡就走了。」

葉軍不置可否道:「大概他當時處理屍體比較匆忙。」

「既然他去殺人,就一定想過了如何處理屍體,不會因匆忙而敷衍了事,著急離去。而且他有時間把人臉劃花,把衣物帶走,卻連最後把腳掌埋進土裡這麼點時間都沒有?不要說他不小心沒留意,這麼明顯的東西任何人都不會疏忽。」

葉軍猜測著:「嗯……也或許是下雨衝出來的,那幾天下過幾次雷陣雨。」

「雨有多大?」今年整個夏天浙江都是副熱帶高壓,幾乎沒下過雨。

「嗯……大倒不是很大。」

「除非特大暴雨,否則不會衝出半個腳掌。」

葉軍不解地問:「嚴老師,那麼你是什麼意思?」

嚴良緊緊皺起眉,立在原地思考了很久,隨後他眼神複雜地看向了葉軍,緩緩道:「也許,腳掌是被人挖出來的。」

葉軍更加不解:「這是什麼意思?你想說明什麼?誰挖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嚴良對葉軍的疑惑置若罔聞,他來回踱了幾圈步,最後,輕輕地說了一句:「似乎兩個月來的這些案子,我們所知道的所有來龍去脈,全部來自於朱朝陽的口供和他的那本日記。」

「對,嗯……您是懷疑朱朝陽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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