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發展到10萬頌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裡面有很多重複內容。同一個事件被改寫成多個版本,精校的學者在製作過程中就已經發現了這點,是最後被一個歌人收集起來拼到了10萬頌。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史詩有2個開頭(1。1和1。4),而原文中詩人甚至提到原來有3個不同的開頭。

迦爾納的死大體也是大致分為兩個版本,一個是武器失靈、車輪陷地。另一個則是倆人正常對決。精校保留了這些異文。比如下圖8。66。42-55就是明顯兩段不同人寫的的抄本被拼在了一起,紅藍線部分互相矛盾。如果真的受到過持斧的詛咒關鍵時刻法寶和武器失靈,那麼就不該出現藍線句子。

說一下精校裡迦爾納的死

那哪部分更有可能是後來加的?其實精校卷一前言已經給出了暗示,這部史詩曾被婆羅門婆利古族壟斷過,並將自己的族人持斧羅摩塞進故事中。也就是說和持斧羅摩相關的情節原本就不該存在於史詩中。

先簡單說一下我的思路,這部史詩經歷過一段宗教互相批駁,互相融合的時期,裡面的人物之所以分裂,思想互相矛盾,反映的是現實裡各個勢力的對抗過程。總的來說是薄伽梵歌和婆利古族的利益衝突。薄伽梵歌的早期內容指出祭祀是婆羅門愚弄人的手段,提倡平等,而婆利古族鼓吹婆羅門至上,祭祀萬能。於是史詩被壟斷後進行了顛三倒四的修改,極力改造黑天和般度五子的對立面俱盧。透過抹黑般度族和黑天的人品來動搖薄伽梵歌,造就了兩個不同傾向的史詩,迦爾納的文字之間充滿矛盾。之後史詩擺脫壟斷,般度族又被重新美化,後來的改寫者似乎想洗掉之前婆利古族潑出去的髒水。

婆利古按照自己編寫的摩奴法典中的一條規則“不能攻擊站在地上的人”,添加了阿周那殺死正在地上拉車輪的迦爾納這段內容。例如下圖。

說一下精校裡迦爾納的死

上圖和其他內容有大量矛盾。就從其他抄本來看,戰車武士失去戰車,站在地上進攻或防守的例子有一大把。在黑天遛馬的時候,阿周那也是站在地面上抵禦俱盧的進攻,他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俱盧不僅沒有想到什麼“規則”,還認為這是一個“機會”。

說一下精校裡迦爾納的死

再舉個薩帝奇的例子。也沒有強調過這樣的“規則”,迦爾納還想攻擊失去戰車的薩帝奇,黑天趕緊叫達祿加把自己的戰車駛來救急。很多時候看到對方失去戰車,大家其實都沒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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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上文迦爾納篇黑天聽到迦爾納的話之後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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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其實在指責迦爾納用“正法”來約束別人,卻從來沒想過用“正法”來要求自己。這個觀點經常出現在史詩裡,當黑公主被拖到大堂時,般度五子受到正法約束,怖軍說他們已經淪為奴隸,無法對迦爾納產生怨恨,所以歌人只能編寫出黑天去給這個可憐的女子披上衣服。沙利耶對迦爾納說“要論對他人說三道四,人人都是一把好手。然而,無人知道責備自己。即使知道,也羞於出口。”維杜羅說象城“一味教訓別人,而不嚴格要求自己”,還有斡旋篇堅戰說持國自己違反正法,卻要求別人遵從正法。都是在指責象城人的雙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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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文字還是被精校刪減過的,在通行版裡迦爾納面對指責至少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會感到羞愧“hung down his head in shame”。不過和精校相同之處在於還是舉起了弓先向阿周那發動了攻擊。在通行版裡黑天於是讓阿周那還手,殺掉迦爾納,這句話被精校排除了,黑天沒有這麼說過。蘇克坦卡爾也曾提到這個爭議,此時的迦爾納是否失去了被公正對待的資格。阿周那該不該還手,是被人利用規則束縛自己,還是還手但會陷入輿論之中。

我個人認為從頭到尾就沒車輪陷地,理由在前面說過,而且下文也點明瞭迦爾納是從戰車上被射下來的,沒有在拽車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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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沙利耶可以飛快地駕車離開戰場,這哪裡是“車輪陷地”該有的情況。而且後文也沒有向難敵提及迦爾納是怎麼死的,最多哀嘆了下晚期新增的“宿命論”

說一下精校裡迦爾納的死

之後婦女篇迦爾納的無名妻子哀嘆了下老師的詛咒,估計是設計出“車輪險地”的詩人所寫。

蘇克坦卡爾曾說過婆利古族為了吹噓自己的族人持斧羅摩,把他塞進史詩作為毗溼摩、德羅納、迦爾納的老師,即使他們不是一個時代,這點是學界共識。評論家I。K認為持斧羅摩在史詩發揮的第二個作用是他的詛咒很好挽回了迦爾納的顏面,他被譽為最強大的弓手,敗給了阿周那。換句話說,改變不了戰敗的結果,那就捏造戰敗的理由。不少經典都記載著蘇多原是婆羅門婆利古和鴦吉羅的一個氏族,在很久以前地位並不低,這也許是迦爾納曾被婆羅門婆利古拼命美化的原因。這場家族衝突比梵書還早,但應晚於十王之戰,這時候種姓制度都還沒具體形成,婆羅門都可以拿起武器戰鬥,混血種姓還沒有細分,蘇多在當時行政地位僅次於將軍,幾乎都是婆羅門或剎帝利種姓。比如史詩開頭的蘇多之子厲聲就是婆羅門種姓,蘇多全勝也是婆羅門伽婆爾伽那後裔。就連迦爾納的父親升車在往世書裡就是盎伽王,也不是所謂的車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