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騎車的時候被汽車撞了。

當汽車左拐衝過來的時候我下意識的捏閘左轉車頭,大腦一片空白,直到我從車上掉下來,感覺到心跳直奔一百八,左腿開始作痛。第一個反應不是「我被撞了」,而是「我還活著」。

印象裡從小就見識了大出血,昏迷,等等的。我曾經一個人叫救護車把一位疼到蜷縮在地動彈不得的同窗送到北醫三院,掛號,通知她的家長。那時候我的大腦冷靜到冷漠。

我也曾經送我的母親進了搶救室,跟著醫生拿各種的單據,那時候我緊張,卻不害怕。

我聽過急救病房的聲音,半夜痛苦的欲生不能欲死不得的呻吟,站在八寶山的靈堂裡接待弔唁的人群,去過骨灰存放堂。

有時候我總是想,生也就是這樣 死也不過是這樣。

汽車車主下來的時候比我還緊張,緊張的都快哭了。她問我要不要緊要不要去檢查,要不要把她的電話就給我,怕的不行。我擺擺手,讓她走了。沒傷筋動骨,何必呢。

腳踏車騎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突然很想給家裡打個電話。早晨7:30的電話,不是出事了就是出事了,大家都明白。母上大人接的時候緊張壞了,我笑的前仰後合的跟她說我被汽車撞了,人沒事兒,我沒怎麼樣,車主快嚇哭了,云云。

母上大人埋怨的不得了,一會兒問我傷沒傷,一會兒囑咐我淤青的地方要冷敷,如是,說了一大堆。可見她根本沒聽出我說的事兒哪裡好笑,她只道她的孩子被車撞了,居然也沒檢查,就讓車主走了,萬一哪裡不好怎麼辦。

其實我也不知道哪裡好笑。現在後知後覺的想來,我只是開心,我還完好無損的活著,連帶腳踏車也沒太損壞。打電話,只是想聽聽家裡的聲音。

嗯,我還活著呢。

我一直覺得自己有時很熱血,有時候又很漠然。沒想面對生死,一樣是個矯情的傢伙。

下午的時候,看到了採銅先生的專欄。一時語塞。因為前兩天的時候,我還在答案裡開他的玩笑,笑稱他因為雞湯文而被月經黑。當時採銅還在完全不正經的賣萌,說月經不是紅的麼。

一個整整月前,我因為一點知乎上的小摩擦憤怒不已的時候,收到他的私信,寬慰我說,不要為莫名其妙的人和事而沮喪。我當時回共勉。在這之前我們素未平生,當時我很驚訝,也很感激。那時候他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再往前推,那時候我剛剛來知乎,程浩在那個星期過世,那個時候大概是八月份,知乎上有一個關於對大量大學生湧入的看法的問題,絕大多數人反對並表示失望,採銅說,歡迎他們,青春意味著新鮮的活力。

anyway,我以前私下裡跟朋友偶爾談起採銅先生,評價都是,這是一個胸懷頗為寬大的人,是個很nice的人,但有時候忒是矯情。我說的矯情,就是他一直被黑的「雞湯」。

我沒思考過這意味著什麼,因為我一直自詡是個「不矯情」的人。生命在我眼裡是一種實質,值得掌控,值得計算,唯獨不值得「矯情」,我在雞湯文為什麼被黑的一個問題裡直截了當的說,因為雞湯它忽略智商,有個人說的更直白,因為沒給勺子。

其實我們都沒想過,「雞湯」到底是什麼。因為我們生還有很久,死離我們太遙遠。或者說,因為擁有,所以沒人多看一眼,多給一些愛。

事不關己時,多高掛起都無所謂。

而有些人,愛這個世界甚於一切。也許死亡迫近才會逼的人多看一眼沒注意的風景,放下一些虛無的憤怒。天平兩端的砝碼不同,心才會知道偏向哪一端。

說什麼都是膚淺的,你我並不能感同身受。

臨近晚上的時候我想著今天一定要回家看看,路過二校門的時候一對準夫妻在拍婚紗照,西大操場上男女老少奔跑的樣子在夕陽的逆光下無限美好,進小區的一瞬間不經意看到了一位懷了孕的夫人,看她的樣子也快生產了。

我從未注意過這些。寫下來,看起來似乎也很雞湯。你看我也很矯情,矯情到有那麼片刻,覺得,歲月靜好,活著就是一切。

希望採銅先生會一切都好,我們都是旁人,無法做些什麼。只希望一點祝福,可以讓他開心一些。

在知乎不說再見。就這樣!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