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1943的《小王子》,是20世紀法國文學史上的傑出作品,也是享譽世界的名著之作。

很不可思議,這本薄薄的好似兒童童話的書,就是配得上這樣的認可與讚譽。

在滿懷期待的心情中讀完後,我想我是沒有勇氣來點評這本書的,所以只能寫一寫《小王子》帶給我的典潤。

受益的點有很多,事實上,由於全書處處充滿隱喻,所以每次重讀《小王子》都會有額外認識。為了避免本篇成為流水賬,下面只談目前最讓我感慨的幾點。

一、關於B612號小行星

作者明確地告訴我們,小王子來自於B612號小行星,這顆1909年被某位土耳其天文學家發現的小行星。

因為小王子,B612如今已成為享譽全球的獨特標識,一種寄託著無比純粹的浪漫主義的象徵符號。

但在《小王子》中,B612的最大意義在於,為小王子的個性存在與故事始終,做了完美鋪墊。B612與包括地球在內的其他星球的強烈對比,也因此顯得清晰而不突兀。

比如,《小王子》中就有這麼一段直白的抒寫:

我告訴你這麼多有關B612號小行星的事情,讓你知道它的編號,是因為大人。大人熱愛數字。如果你跟他們說你認識了新朋友,他們從來不會問你重要的事情。他們從來不會說:“他的聲音聽起來怎麼樣?他最喜歡什麼遊戲?他收集蝴蝶嗎?”他們會問:“他多少歲?有多少個兄弟?他有多重?他父親賺多少錢?”只有這樣他們才會覺得他們瞭解了他。如果你對大人說:“我看到一座漂亮紅磚房,窗臺上擺著幾盆天竺葵,屋頂有許多鴿子……”那他們想象不出這座房子是什麼樣的。你必須說:“我看到一座價值十萬法郎的房子”他們就會驚叫:“哇,多漂亮的房子啊!”

來自陌生星球B612的小王子,以近乎童真的常識邏輯,讓成人世界的世俗價值體系顯得不堪一擊。

而這,也是《小王子》這本書最無與倫比的傳世之處,整個高高在上的人類文明,被一個來自遙遠星球的小男孩以無比純粹的常識邏輯挑戰著,驕傲的世俗在脆弱的小王子麵前,卻搖搖欲墜。

二、關於小王子與玫瑰花

小王子的B612很小,只有一座房子那麼大,上面有一座可能還沒膝蓋高的小火山(每天為它清理灰塵)、一朵玫瑰(每天為她澆水)、一隻綿羊……

這朵唯一的玫瑰對小王子有多重要,他是這樣說的:

“如果有人愛上一朵花,天上的星星有億萬顆,而這朵花只長在其中一顆上,這足以讓他在仰望星空時感到很快樂。他會告訴自己:‘在星空的某處有我的花。’但如果綿羊把花吃掉了,對他來說就等於所有的星星突然熄滅了!”

這是一朵敏感而虛榮的玫瑰,對小王子的照顧“百般挑剔”,時常毒舌而無禮。小王子為此傷心甚至懷疑。

但在離開這朵花一段時間後,小王子卻說道:

“我不該把她的話當真,”有一天他告訴我,“你千萬不能把花兒的話當真。我們只要凝望她們的模樣,聞聞她們的芳香就好。我的花朵讓整個星球瀰漫著香味,但我卻不懂得為此而高興。那幾句關於虎爪的胡話讓我很生氣,但她其實是在撒嬌,希望我能憐惜她……”

“可惜從前我什麼都不懂!我應該看她的行動,而不是聽她的言語!她為我散發芬芳,點亮我的生活。我不應該離開她的,我應該看出藏在她那些小把戲後面的柔情。花兒的心事好難捉摸的!我當時太小了,不懂得愛是什麼。”

我想,這是一段無與倫比的隱喻吧——小王子與玫瑰,關於愛的表達。

很多時候,我應該看穿她那些小情緒後面的柔情的,我不該對著她講太多的道理,面對她那些貌似無禮但小心翼翼的試探,我應該鼓起勇氣給她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給她最直白的回答,讓她清楚地明白我的心意,而不是為此惴惴不安。

當時我太不懂事了,還不明白愛是什麼。

三、關於狐狸、關於馴化

“馴化是什麼意思?”

“這是常常被遺忘的事情。它的意思是創造關係。”狐狸說,“對我來說,你無非是個孩子,和其他成千上萬個孩子沒有什麼區別。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對你來說,我無非是隻狐狸,和其他成千上萬只狐狸沒有什麼不同。但如果你馴化了我,那我們就會彼此需要。你對我來說是獨一無二的,我對你來說也是獨一無二的……”

很不可思議,在解讀這麼微妙的關係時,選擇了“馴化”這樣一個直白的、毫無詩意的生物學名詞。但仔細想來,確實沒有比“馴化”更為精確的詞了。

馬克思有言,“人的本質,在其現實性上,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

這可不就是馴化嗎?因為馴化,所以需要有所區分,因此,也就有了“儀式”。

什麼是“儀式”?

“它使得某個日子區別於其他日子,某個時刻不同於其他時刻。”

“你每天最好在相同的時間來,比如說你定在了下午四點過來,那麼到了三點我就會開始感到高興。”

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愛的本質,其實也就是“馴化”,因為你馴化了一個人、一朵花,所以你們之間才有了獨一無二的關聯。

“重要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見的。正是你為你的玫瑰付出的時間,使得你的玫瑰是如此的重要。”狐狸說,“人類已經忘記這條真理,但你千萬不要忘記。你要永遠為你馴化的東西的負責。你要為你的玫瑰負責……”

四、關於死亡的隱喻

這真是全書最讓人心驚肉跳的情節了。

當故事如剝洋蔥般一層一層接近這層隱喻的時候,心情很難保持平靜。

如果只從最後的結論來看,這層隱喻也沒有什麼獨特之處;但考慮到《小王子》貫穿全書的鋪墊,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隱喻是多麼的順理成章。

“當你抬頭看著夜空時,因為我住在某顆星星上,因為我會在某顆星星上面笑,所以對你來說,就好像所有的星星都在笑。到時你將擁有會笑的星星!”

因為一個人,所以B612變得不一樣;因為B612,所以抬起頭,整個星空都是和小王子一樣的星星。

因為一個人,所以一座城。

因為一個人,所以那些抓不住的歲月,也變得不一樣。

五、happy ending?

皮一下很開心?

最後作者扔給我們一個彩蛋,原來小王子拜託“我”畫的綿羊嘴套,忘加皮帶了。所以,出現了一個不可控的問題:當小王子穿越回到B612的時候,綿羊會不會把那朵玫瑰吃掉?

“這真是個偉大的謎題。因為在某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有隻我們從來沒遇到過的綿羊,它有沒有把一朵玫瑰花吃掉,會影響到同樣熱愛小王子的你和我對整個宇宙的看法……”

想必,薛定諤看到此處,必然一手撫摸著他的貓,一手為作者聖埃克蘇佩裡狂點贊!

最後,一個題外話。

關於《小王子》的解讀,幾十年來有無數種版本,主流上人們依然認同作者在前言裡的說法,“那我就把這本書獻給這個大人從前當過的那個孩子。所有的大人最初都是孩子。”

顧名思義,這是一本寫給大人的童話書。

但在這裡,我想提供另外一種解讀視角,記不清以前在哪裡看到過,那就是關於法國人是怎麼看待自家的《小王子》的呢?

相當一部分法國人認為,《小王子》是一本獻給祖國的書。書裡的玫瑰,其實就是法蘭西的象徵。

這種解讀不無道理。

《小王子》的作者,聖埃克蘇佩裡,是集詩人、作家和飛行員於一身的傳奇人物。《小王子》成書於1943年,彼時正值二戰,而法國淪陷,聖埃克蘇佩裡流亡北美。

早年做過飛行員的聖埃克蘇佩裡,於1943年在盟軍歐洲統帥艾森豪威爾的特批下,作為戰鬥飛行員離開美國,前往北非戰場。

但在1944年,從科西嘉島起飛,執行他的第九次飛行任務時,離奇失蹤。

2000年,有潛水員在法國馬賽附近海底發現一架飛機殘骸,後經多部門確認,證實為當年聖埃克蘇佩裡的失事飛機。

而傳奇作家聖埃克蘇佩裡,如今也入祠巴黎著名的先賢祠,與伏爾泰、盧梭、居里夫婦、雨果等法國曆史名人並列。足見,聖埃克蘇佩裡,在法國人心目中的地位。

而他最著名的作品《小王子》,歷經歲月考驗,也配得上這份至高無上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