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發了一篇《復旦的醜聞》,本文是對此事件的繼續評論。

對於昨兒的文章,首先要道個歉,經讀者提醒,松江的視覺藝術中心已經於2013年與復旦脫鉤,成為了一個獨立的普通高校。所以,不能再算是復旦“自家的”了。微信公號本身不能修改文字,我雖然在底下的評論區裡追加了一個評論以示更正,但可能不是很顯眼。這裡就著重一下,昨兒的這個錯誤,對相應的讀者,本人表示對不起。

昨兒的文章裡,我還提到一句“澎湃出了篇洗地文”。這篇文章是澎湃的一位記者對該宣傳片製片人的專訪。在這篇專訪中,製片人除了表示抱歉以外,還儘可能地解釋了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錯誤。這篇文章有很強的為當事者開脫的嫌疑——這是我個人的讀後感,因為只是個人感覺,故而我也就沒展開來多說什麼。可是,這位記者今天又追加了一篇自己的“採訪手記”,標題是“我眼中的復旦形象片事件真相”。因為該位記者姓韓,故而以下均簡稱韓手記。

這篇韓手記,就充分表明了,前兒的專訪,是不折不扣的一篇洗地文。

韓手記中,在嘮叨了幾句作者本人和復旦的深厚友情之後,開宗明義,就是這樣一句話:“至少在我的眼中,他不只是我的採訪物件,而是我的一個老朋友,更是一個在網路暴力的無情衝擊下顯得那麼無助、脆弱、讓人同情的80後大男孩。”

要知道,幾乎所有的事後也的確被判有罪的犯罪嫌疑人在法庭上,都是無助、脆弱、讓人同情。又有幾個罪犯底氣足到事到臨頭,依然是狂妄不羈的呢?而且,“無助、脆弱、讓人同情”這幾個詞,和這個人有沒有罪壓根沒有關係。

好的,該製片人並沒有犯罪,他犯的是“錯”(我想,用修辭比喻的說法,說他對復旦這所百年高校犯了罪,也不算太過份)。任何一個犯錯的人,還要趾高氣昂地很有助、很強硬、很讓人崇拜,這個不正常吧?

連用了無助、脆弱、讓人同情這三個形容詞,作者想拉上一塊裹腳布為裸體的當事人遮羞的動機,顯現無疑。

重點是:網路暴力。

這個網路暴力應該不應該?

網際網路上謾罵之風,的確很多。但在這起事件中,我覺得這就是製片人應該付出的代價,因為他讓一個歷史悠久的學術機構背上了“抄襲”的惡名,網友說復旦大學變成了複製大學,你也怨不得別人損,因為這個複製的事,就是你自家做的。就許你肆無忌憚地踐踏這所高校所鼓吹的某種精神,就不許人罵你幾句?

多麼令人發笑的邏輯。

全然已經忘記,曾有人發過如下憤怒之問:中國人,你為什麼不憤怒?

韓手記迅速地搬出了萊溫斯基這件事。或多或少,白宮拉鍊門事件,對於萊溫斯基而言,有隱私的部分,畢竟她不是克林頓那種公眾人物。而在這場復旦醜聞之中,我們尊貴的製片人所做的事,和隱私無關。不能說他是關起門來複制了一個片子,就說這是隱私吧?

拉鍊門的白宮醜聞和復旦醜聞,totally是兩碼子事,這位記者生拉硬拽,非要讓萊溫斯基給這位製片人墊背,不是洗地是什麼?

手記裡有這樣一段話:

“復旦宣傳片事件,同樣讓滕育棟“收穫”了自出生以來最多的誹謗,網友們在快意痛罵的時候,可曾想過,潮水般湧來的網路暴力,可能會超過一個人的極限。”

我奉送這位記者和這位製片人兩個字:活該!

韓手記裡這段話更加的…。嗯…不堪:

“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優點,也都有缺點,此時的優點,在彼時也許就是缺點。他努力,他很拼,他想創新,他希望改變,至少比起那些不幹活卻說著一堆風涼話的人來說,他的行為是加分的,如果人人都怕多做多錯,從而畏首畏尾,這個社會何來進步?”

這段話我不知道這位記者到底想說什麼,想說製片人依然做了創新?復旦自個兒都乖乖地撤下了那個片子,你還要嘴硬到如斯的境界:“他想創新”?難道說,從異國搬來個宣傳片,和本國原來的宣傳片路數不同,就叫創新?

原來抄襲這種行為也是加分的,原來抄襲也是一種對“畏首畏尾”的拋棄,原來抄襲也是一種社會進步麼?

多麼令人噁心的邏輯!

我不知道一個人可以無恥到什麼份上,寫下這樣一段話。我也不知道為啥一個百年高校可以容忍這樣無恥的人“‘勇奪’以下這些稱號的冠名權————-復旦校報記者、復旦駐東早記者、復旦校報駐澎湃記者”。我也不知道東早也好,澎湃也好,為啥可以容忍這樣一個人,繼續做寫了三四篇情懷文的邱兵筆下那種“偉大的事業”?

復旦的節操已經碎了一地,東早澎湃要跟著來嗎?

上述言論,我是惡意的,嗯,對,就是惡意的。我對這位記者和製片人沒有絲毫的善意。順帶手捎上了東早澎湃,我都是惡意大於善意的。

怎麼著?

再來看一段極有爭議的文字:

“對話完成了,我儘自己的努力飛速地碼好了字,交給了他,再之後,便是一遍遍地審稿、修改、再審、再改,他也一次次地從自己的辦公室到校領導的辦公室來回地走動。文章中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措詞,都小心又小心地反覆字斟句酌,文章的字數也一再地縮減,最終的成文版本比最初的版本在字數上砍掉了一半。直至接近5月28日23點,終於向澎湃的編輯後臺發去了稿件。”

這涉及到專訪物件,能不能對專訪文字本身,做出修改。

類似的事情,今年在我的視野中,發生過兩起。

一件事是陳道明的專訪,記者作為陳道明的超級粉絲,也在手記裡提及自己是如何讓陳道明修改文字的。

一件事是汪峰的專訪,記者沒有讓汪及其團隊過目修改,引發後者聲討,記者撰文反擊,稱自己沒有這個義務讓你改稿。

韓大記者這次讓製片人做了修改。

我在這個問題上,不是那麼原教旨主義一概而論的。我不覺得專訪文字一概不許專訪物件過目/修改,我也不覺得專訪文字必須要專訪物件過目/修改。這個話題要就事論事,一案歸一案的看待。

首先看製片人本身,我不認識這個人,自然要百度一下他的經歷。看到他的頭銜有新聞中心主任、宣傳部副部長,貌似還是在新聞學院讀過書(此點不敢確認,如有錯誤,見諒)。無論如何,這個人與充分的和媒體打交道的經驗,也有相當的媒介素養——這點應該沒有疑問。換而言之,他應該懂得,怎麼和媒體交流。這和明星不太一樣,至少專業能力上,截然不同。

其次,事件本身。這起事件涉及公眾利益,公眾需要當事人做一個解釋。採訪完畢後讓專訪物件稽核過目修改,有為當事人叫屈的嫌疑。而且,從韓手記中可以看到,這種修改,是多麼的細緻。請注意這個細節:“一次次地從自己的辦公室到校領導的辦公室來回地走動”。你究竟是專訪這位製片人呢?還是專訪復旦校方?

最終成文版本比最初文字少了一半,只有兩個可能。其一,韓大記者寫文章水平太爛,製片人比較會寫,懂得精煉,所以變成了一半。其二,有太多的細節、情節,在後來,被刪除了。你究竟想隱瞞什麼?

這對話暴露了澎湃這篇專訪,就是復旦官方最終欽定的宣傳稿,澎湃你是不是要在復旦宣傳部公信力盡失的情況下,客串一下復旦臨時的宣傳部?

還虧邱兵能寫下那麼好幾篇長長的情懷文章。

這篇手記,有太多的洗地之處,我再羅列幾處。

並非為他開脫,他當然有錯,但是這個世界上,誰有膽量拍著胸脯說:我沒有犯過錯?我從來沒有做過一件錯事?

評:不好意思,這就是開脫。因為任何錯誤都要有相應的代價。在這起復旦醜聞事件上,這位製片人應該支付的代價是:引咎辭職。在這個代價沒有支付之前(考慮到也需要一定的時間,現在滑腳走路也不對),不要來說“誰不會犯錯”這種大而無當的話。

從5月27日晚上看到網友質疑復旦的新版形象片和東京大學的宣傳片雷同,他幾乎一夜沒有閤眼,5月28日一早到辦公室,就開始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在電腦上碼出來,要向學校各級領導彙報。早飯沒有來得及吃,午飯也心情不佳地勉強扒了幾口,同事幫忙訂好的晚飯也是在一邊變涼。

評:這是廢話。這段廢話想說明什麼?製片人很重視這個事?廢話!這段廢話其實想表明的是:製片人有多不容易啊!

他小心翼翼地守著電腦,網友們的各種評論,有的已上升到了人身攻擊的地步,面對著如潮的網上謾罵,他努力保持著平靜,但是舉手投足間,仍能隱隱地感覺到他的擔憂和悲傷。

評:別隱隱啦,那麼猶抱琵琶半遮面幹什麼?至於擔憂和悲傷,擔憂悲傷啥?自己的仕途?復旦的聲譽?還是那麼家國天下的國民素質?你都專訪了,想必探討過擔憂和悲傷啥,寫出來嘛!

他的擔憂不是沒有理由的,5月29日早上,他的家人接到了威脅恐嚇的電話:“殺盡賣國賊”。他家的窗玻璃也被砸了。

評:原來擔憂這個啊,好吧,高估了製片人的情懷了,不是復旦聲譽,也不是國民素質。

坦白地對我說,在新版形象片的處理問題上,他“自信過頭了,也焦慮過頭了。”自信是認為在做一件獨一無二、震撼眾人的短片,焦慮過頭是因為時間太趕。

評:自信過頭了?焦慮過頭了?別那麼輕描淡寫啦。一直到今天,還覺得自己在做“獨一無二震撼眾人”的事嗎?怎麼到了這個份上,還要死纏爛打,非要在“獨創”上面死活拽回來點臉面?

適應網際網路、擁抱網際網路,遠不是一句口號,更應該是真真實實的行動,網際網路時代的生活,要求我們“可以不完美,但不能不誠實。”大資料記錄下我們的每一個行動軌跡,這個世界早已經由網路聯成了地球村,以往因為地域限制在多個領域出現的互相摹仿、借鑑的現象,用傳統的眼光來看,也許習以為常,但在現在發達的網際網路大資料中,分分鐘就可以找到源頭。這是個用冰冷的資料就可以影響我們的思維的時代,信用更成為了顛覆不破的法寶。

評:這段話大致道理倒是不差,不過我不明白和整篇手記有什麼關係?大概的意思是:網際網路思維教會我們一件事:抄襲很容易被抓到!所以別抄襲。不好意思,韓大記者的境界,真的又低了一層。不抄襲原來是怕被抓到。

我熱愛我現在從事的記者這個職業,因為TA可以讓我在和事件的核心當事人的直接接觸中,無限地接近真相,雖然無法完全和真相吻合,畢竟有個人的價值取向,也有一些採訪物件會選擇性地讓你知道一些TA想讓你知道的真相,然而,最經得起時間考驗的,就是真相,同樣經得起時間考驗的,還有信用。

評:別“經得起時間考驗”啦,這篇有原創標的韓手記,釋出於5月30日。也就是今天,我一個耳光,已然扇上來了。

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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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武揮,科技專欄作者,執教於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設計學院,天奇阿米巴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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