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當下的人工智慧現狀?機器之心Pro2017-10-11 18:42:35

人工智慧的最終歸宿也許會轉向侯世達(Douglas Hofstadter)。1979 年他寫了《哥德爾、艾舍爾、巴赫》一書,由此獲得普利策獎。現今 72 歲的侯世達一直默然思考著「思考」(thinking),以及如何透過計算機實現它。

如何看待當下的人工智慧現狀?

侯世達,一個思考「思考」的人

人工智慧研究初期的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目標是透過模仿創造像人一樣思考和學習的計算機,直觀地理解周遭世界。但是「思考」(thinking)遠比想象的要複雜,1950 年代的計算機還無法實現它。這令人灰心喪氣,最終導致人們徹底放棄了對「思考」的思考,轉向透過海量資料訓練解決具體的任務,即導致了當下的人工智慧(深度學習)大爆發。計算機在國際象棋上戰勝人類,靠的不是對棋藝的不懈追求,而是檢索數百萬棋譜選擇獲勝的最優解。

2017 年,AI 似乎再次與這一古老的問題相遇:計算機如何更像人。深度學習先驅 Geoffrey Hinton 在 Axios 的採訪中說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懷疑」,深度學習本質上是一種體力活。相反,計算機應該足夠靈活,像人一樣學習一切,而無需各種各樣的資料集。

面對 AI 的這些轉變,美國印第安納大學認知科學與比較文學教授侯世達對「智慧」原理思考從未間斷。他認為當下的 AI 毫不「智慧」,擔憂人類由此誤入歧途。關於 AI 當前的現狀,哪些做錯了?前方有哪些危險?帶著這一初衷,Quartz 採訪了侯世達。

Quartz:首先我們談一下計算機是如何理解語言的。為了實現語言之間的準確翻譯,機器必須對世界有深刻的理解,是嗎?

侯世達:當我翻譯之時,我會把 B 語言的譯文與 A 語言的原文對應起來,儘可能做到信達雅。因此,如果 A 語言的原文富有藝術之美,那麼 B 語言的譯文也應如此。但這顯然在谷歌翻譯的能力範圍之外。

谷歌翻譯沒有理解力,致使其翻譯漏洞百出。有句德文的正確英文譯文是「The maid brought in the soup」,而谷歌卻翻成「The maid entered the soup」。它翻對了「maid」,但譯文的意思是錯的,與現實世界大相徑庭。

我不是有意刁難谷歌翻譯,我真正想表達的意思是要始終記住,計算機只使用「詞」,不理解「詞」。

Quartz:這就是你所謂的「伊麗莎效應」(Eliza effect)?

侯世達:伊麗莎效應是指由於我們使用語言,理解單詞或片語具有的意義;因此,當另一實體使用字詞並將其一一呈現在螢幕上,或者說出它們時,我們很容易認為螢幕之後的實體也有「智慧」,也理解字詞的意義。但實際上這完全是錯的。

Quartz:你認為計算機在不理解字詞意義的前提下,有可能像人一樣做到信達雅的翻譯嗎?

侯世達:不,我完全不認為。因為真實世界非常非常複雜。

Quartz:我們需要其他術語來進一步界定 AI 嗎?以進一步證明它無法真正表徵「智慧」?

侯世達:這個問題很有趣。我並不認為我們現在擁有了「智慧」。比如讓我們回到這幾年盡人皆知的自動駕駛汽車。

我曾開車從印第安納布魯明頓(Bloomington)的家裡去芝加哥做演講,一兩個小時後,高速上出現了非常嚴重的擁堵。我離芝加哥還很遠,卻止步不前,我該如何做呢?有些人開始掉頭,下高速,抄小路避開擁堵。這可行,但有些車卻因此陷入草地的泥沼之中。因此,我在想,我要這樣做、冒這個險嗎?

假如我不趕時間,我可以慢慢前行直到穿過擁堵,但是現在我必須儘快趕到芝加哥。我已經堵了一個小時,時間所剩無幾。現在我該如何做?我要承擔多少損失?這次演講對我非常重要嗎?如果我打電話告訴他們我遲到半小時或者一小時呢?因此我在車上獨自思考著,一會我要在限速 70 的車道上開 80 嗎?或者開 90?我到底要開多快?

對我來講,這就是「駕駛」。真正的駕駛有現實世界的很多因素牽涉其中。

如果你放眼世界,其中的情景沒有規則,不會像國際象棋或圍棋那樣井井有條。現實世界中的情景沒有邊界,沒有內外。

Quartz:如果人們認為「機器智慧」也在思考,會困擾你嗎?

侯世達:如果你問我理論上計算機硬體能否做到像人一樣思考,答案當然是肯定的。計算機硬體能做大腦做的任何事,只是現在還未做到。我們對大腦的模仿停留在表面,並且有不少人走錯了方向。有時機器的表現十分出彩。

當時我步入該領域的感受是這樣:建立看起來像是在思考的程式很有趣,建立像人一樣會一點思考的程式也很有趣,這使你覺得正在逼近「思考」的本質,並且你做的越微妙,效果就越好。

我比較認可機器也在緩慢進化的想法,這使我覺得人類才是終極目標,人類智慧是一個奇蹟。

換言之,我認為從計算機智慧通達人類智慧存在著一種漸近的方法,漸近意味著從下方接近它,而不是超越它。這就像是一條曲線逼近一條直線,一直在直線下方平移。

但是,隨著 AlphaGo 和深藍不斷取得勝利,人們開始猜想人類這條線是否會被越過,就像深藍所做的那樣。兩條線匯在一起,它們交叉了。沒有漸近,只有交叉,接著計算機這條線開始直線上升。

對我來講,這是如此不同的一幅畫面,我不喜歡它。

真正使我恐懼的是人類思想覆滅,散入塵埃的場景。人類之於計算機就像蟑螂或跳蚤之於人類,我們沒有得到計算機的幫助或加持,卻被其徹底毀滅。這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