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說“F”音的單詞,竟因一場飲食大變革

試著閱讀上面的單詞,看看你的唇部和牙齒是怎麼運動和合作的。圖片來源:pixabay

今天Science最新發表的一篇文章中,來自蘇黎世大學的研究者指出,人類飲食習慣的改變造就了不同的發音。例如“f”和“v”的發音就是人類演化過程中因食物改變後發展而來的。這篇文章你可以親自參與進來,感受不同發音帶來的感知差異,同時領略到史前人類在演化過程中留給我們的文化烙印。

撰文丨楊心舟

人類多樣的語言系統

人類的語言是透過發聲來完成的,這也是人類不同於其他動物獨有的交流方式。

在語言產生過程中,人類的生理結構也發生了巨大變化

,比如喉部持續下移,舌骨發生變化,能夠自如地控制呼吸。考古學發現人類這些生理結構改變在50萬年前就已經演化出來了,他們甚至推測在更久遠的時期就已經有特殊的發聲結構。

如今世界上大約存在7000種語言,這展示出了人類語言特有的多樣性。同時如此多的語言背後也誕生了各種各樣的發音,其中

最普遍的就是英文中“i”、“u”、“a”的發音

,這類發音很簡單,並且不需要花費特別多的力氣,口型保持張開就能發出。但是在非洲南部某些地區的語言中,仍然保留著較多“m”的發音,這種發音需要雙唇緊閉後才能發出,大家可以自行比較兩種發音的難易程度。

科學家目前推測這些不同的發音主要是智人出現後,生活習性改變導致生理結構變化產生的。而一種發音型別的難易程度決定著其是否容易被聽見和學習,這也是發音型別分佈範圍是否廣泛的決定因素。

我們會說“F”音的單詞,竟因一場飲食大變革

唇齒音f(左)和雙唇音m(右)兩種模式中切牙(門牙)和嘴唇的位置。

2016年,馬克斯普朗克心理語言學研究所的語言學家Harald Hammarström提出,

發音變化和使用者的生存環境有很大關係

。當生活習性固定後,發音也會隨之固定,並會發展出相應的語言和語法。他推測這種理論在任何語言體系中都是適用的。

獨特的發音

已故的著名語言學家Charles Hockett 曾發現,唇齒音包括“f”和“v”在內,在那些以狩獵和採集為生的人語言中很稀少。他推測是因為這些人每天吃下的食物都比較粗糙,因此對牙齒造成了較大的磨損,從而形成了

對切咬合(edge-to-edge bite)

的牙型,對切是指上下切牙(即門牙)的邊緣對齊。我們可以運用生活中的例子來理解對切咬合形成的過程,想象一下平時啃咬比較糙的食物時牙齒的處理方式,比如我們通常會大量使用上下切牙來撕咬骨頭上的肉塊。或者你也可以想象啃一塊放硬了的饅頭,門牙要受到多大的摩擦阻力。

一旦形成對切咬合牙型,人類就很難發出“f”或者“v”的聲音,你可以將上下門牙邊緣對齊,然後嘗試發出帶“f”音的單詞(我相信真善美的讀者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單詞不會是F**K),是不是要花點力氣才能完成,或者發出來並不標準?Hockett推測,狩獵地區的語言系統中缺失“f”和“v”的發音,正是這種對切咬合造成的。

隨著人類從舊石器時代向新石器時代演變,人類的牙型逐漸由對切咬合向

覆合/覆蓋型(overbite/overjet)

轉變。覆合/覆蓋是指,上下切牙並非邊緣對齊,而是上切牙略微突出、下切牙抵在上切牙內側一半的位置。你也可以檢查一下,自己的牙齒是哪一種型別。

我們會說“F”音的單詞,竟因一場飲食大變革

A和B為對切咬合牙型,C為覆合/覆蓋牙型

其實在人類中,

覆合/覆蓋才是出生後的牙齒標準模型

,狩獵地區的人類長期吃粗糙類的食物會造成牙齒過度磨損,同時引起齒槽的改變。牙齒為了更好地啃咬食物也會移動位置,來彌補磨損部分的缺失,最終發展成了對切咬合。而一旦咬合方式形成,語言發音也隨之發生改變。研究指出,這種磨損造成的改變不僅僅只是現代狩獵地區人獨有,在早期智人中同樣普遍存在。

而現代的大多數人類聚集地中,無論是兒童還是成年人,牙齒都保持著覆合/覆蓋,這主要是因為牙齒磨損的程度極大地降低了。之前許多考古類的研究就推斷這與人類飲食習慣的變化有關,因為牙齒磨損的大部分都是咀嚼食物造成的,而

更加精細化的食物減少了牙面與食物的摩擦

。食物更易咀嚼還會減輕下頜的負擔,讓下頜骨變得更短,

更利於保持覆合的牙齒模型

布里斯托大學的生物地球化學家Richard P。 Evershed於2016年在

Nature Plants

發文指出,判斷史前人類的食物是否經過精化或者烹飪的證據就是

陶器

。有陶器說明農業已經發展了起來,因為人們會使用陶器來儲存糧食。精化的食物不需要大力地使用門牙和咬肌,極大地減少了對切咬合的形成。同樣你可以想象食用煮好的米飯或者鬆軟蛋糕時,牙齒是如何運作的,又是否有明顯阻力感。而目前發現的世界最早一批陶器出現於舊石器時代末期,這也能解釋新石器時代早期頭骨的牙齒型別為什麼出現了改變。

“f”和“v”特殊在哪

為了探究為什麼這兩種牙齒構造使得可發出的音節不一樣,在Science的最新論文中,研究人員構建了一套以生物力學為基礎的模擬系統,它能夠展示出在人類發音時口腔肌肉活動。從模擬結果來看,

覆合/覆蓋牙型發出唇齒音(“f”和“v”)要比對切型省力29%,並且發力的肌肉部位也有區別

。並且整體來說,覆合/覆蓋牙型的口腔肌肉使用起來都要更省力,而對切咬合型中肌肉發力最多的部位就是頦肌,這塊肌肉主要負責將下唇拉動到上切牙。

我們會說“F”音的單詞,竟因一場飲食大變革

我們會說“F”音的單詞,竟因一場飲食大變革

發出f和v的音節時唇與牙接近距離參照點(藍色點)上側是覆合/覆蓋牙型,下側是對切咬合牙型

為了探究唇齒音是不是最具特殊性的,研究者同時也模擬了其他發音情況下口腔肌肉的發力情況。比如雙唇音“p”和“w”,這兩個發音結束時你的雙唇都是緊閉的,大家可以發音感受。在雙唇音中,覆合/覆蓋牙型中肌肉使用程度要更大,對切咬合則相對較低。這也是對切咬合牙型中,上下唇的距離要更近帶來的結果。

我們在演化過程中,發唇齒音變得更容易了,但雙唇音則會更加費力

我們會說“F”音的單詞,竟因一場飲食大變革

發出p和b的音節結束時唇與牙接近距離參照點(藍色點)左側是覆合/覆蓋牙結構,右側是對切咬合結構

我們會說“F”音的單詞,竟因一場飲食大變革

發出w的音節時唇與牙接近距離參照點(藍色點)左側是覆合/覆蓋牙結構,右側是對切咬合結構

研究者認為模擬演算法展示出,舊石器晚期飲食習慣的改變,讓成人牙齒從對切咬合型轉變成了覆合/覆蓋牙型。這種改變讓唇齒音發起來更容易,因此會讓許多人無意中就發出唇齒音,並且在社群中開始傳播使用。

在現代,許多地區仍然有人過著狩獵式的生活,牙齒磨損程度很高,如格陵蘭島地區、非洲南部的部落。研究者推測這些地區的原始語言是不存在唇齒音的,即使有也是從別的社群中借鑑而來。而結果也的確如此,在

這些區域內交流中用到的唇齒音都是學習了其他地區的語言

,比如格陵蘭島西部學習丹麥語,非洲南部學習日耳曼語系,澳洲部落學習英語。

我們會說“F”音的單詞,竟因一場飲食大變革

D。 E。 Blasi在研究中寫道,“我們不要以為現在能發出各種音節是一件與生俱來的事,我們研究了遍佈全世界的語言,沒有任何一種可以不受環境和人體結構的影響。”而不同的語言也是人類演化史上祖先留給我們的文化印記,一種語言極大地代表了文化的精髓,或許我們現在還不知道語言到底是如何產生的,但我們已經開始有了探尋的方向,從生理演化和發音入手,迴歸本初。

論文:

Human sound systems areshaped by post-Neolithic changesin bite configuration。

http://dx。doi。org/10。1126/science。aav3218

參考連結:

https://www。

eurekalert。org/emb_rele

ases/2019-03/aaft-dci031119。php

https://www。

eurekalert。org/jrnls/sc

i/emb_scipak/pdf/blasi190315print。pdf

https://

academic。oup。com/jole/a

rticle/1/1/19/2281898

https://www。

nature。com/articles/npl

ants2016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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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wikipedia。org/wiki/S

pee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