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梗概：文章改編自筆者工作十餘年的真實經歷，講述了陳望舒、吳環、劉以鯤、楊雨欣、方凌等多位緝毒警察在邊境緝毒工作中破獲各類毒品案件的精彩過程，以及緝毒英雄們背後的情感發展、職業理念及人生故事。
注：為保護緝毒警個人資訊，文中人物皆為化名，作品已在國家版權保護中心註冊。
全文已完結，持續更新中，可放心食用。
正義的本質就是最好與最壞的折衷——所謂最好，就是幹了壞事而不受罰；所謂最壞，就是受了罪而沒法報復。——柏拉圖《理想國》
第一章 羅 剎
01 夕陽惡魔
初夏的陽光漫不經心地灑在柏油路旁的香樟上，地上佈滿了枝葉間透射的粼粼光斑。
安逸的夏日氣氛中，詠寧市第一小學放學了，家長在校門口等待著，學生們悉數離開校園，他們一蹦一跳地撲上前牽起父母的手，迫不及待地分享今天校園裡發生的一切。
還沒接到孩子的家長伸頭張望著校園；幾個高年級的女孩嘰嘰喳喳地議論著最近熱播的偶像劇；小男孩們騎著單車大聲地笑著，一陣風一般穿過人群……
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街對面，和學校附近來來往往的人不同的是——已經有些炎熱的天氣裡，這個男人卻身著衝鋒衣、頭戴一頂黑色鴨舌帽，臉上蒙著一個厚厚的口罩，讓原本就被帽子蓋住不少的五官更加模糊不清。
男人矗立片刻，彷彿在觀察著什麼，又彷彿在做什麼決定。
突然，他加速俯衝，奔向一個剛剛走出校門的小女孩，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小女孩面前，趁身邊人還沒反應過來，男人揪起小女孩的衣領，順勢從腹中抽出一把鋒利的長刀……
女孩的喉嚨就像突然拉開拉鍊的口袋，鮮血猛地噴了出來，濺了身旁的男孩一臉，男孩張著嘴站著，巨大的驚恐下，他發不出聲音也無法動彈。
女孩下意識抬手，似乎是想捂住脖子，可下一秒，她便軟綿綿地貼在男人身上，滑了下去。
男人的手輕輕扯了扯，他提著女孩的身體，就像提著一個破布娃娃。
孩子們發出了尖叫，引起了人群的注意。
男人不為所動，他垂下手臂，扔掉“破布娃娃”，把刀抬了起來。
刀口的血順著刀尖流了下來，滴到了地上。
男人神經質的扭了扭脖子，他突然又奔跑起來，人們四下逃竄，尖叫聲、求救聲此起彼伏，他放聲大笑，彷彿這一刻實現了他夢寐以求的人生理想……
夕陽餘暉下，尖刀的寒光映出了男人臉上的汗水和血水，此刻，他看起來如同羅剎一般……
吳環獨自在家中吃飯——與其說吃飯，其實只是填飽肚子罷了。
天熱，他就穿個大短褲和素色T恤，光腳夾著人字拖，漫不經心地在廚房泡了碗泡麵，然後抬在手上，繞過了地板上丟著的亂七八糟的衣服，單手扒開沙發上的雜物坐了下去。
電話聲響起，吳環從褲包裡費勁地掏出了手機，懶洋洋地接了起來：
“啊？吃飯呢……”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吳環一下坐起身來，泡麵湯不小心灑在了腳上，他燙得跳了起來，泡麵也隨即扔了出去。
“什麼？！哎喲我……去……”
吳環本來想罵句髒話，卻礙於電話那頭的人，只好改口。
“沒事……行，我馬上過來。”
他結束通話電話，看著滿地狼藉，不由得齜牙，拍了拍腦袋。
詠寧市的公安隊伍很快趕到了，他們疏散人群，火速將案發點包圍了起來。
持刀男子不慌不忙，他擄著一個小男孩縮在學校大門旁的牆角處，大概是嫌熱，口罩也摘了下來，嘴裡一直怪聲怪氣地哼著歌。
孩子的母親跪在不遠處的地上，她卑微又絕望地拼命磕著頭，祈求男人放過自己的孩子。
母親的腦袋一下又一下的在地上砸出空響，很快，額頭便破皮滲出了血。
不知為何，男人不但不為所動，反倒盯著孩子母親微笑，好像在享受她的哀求。他把刀架在孩子的脖子上，自己則貓在孩子身後。
警方不斷縮小著包圍圈，其中一個警察慢慢地走上前，他小心翼翼地舉著雙手：“你有什麼要求你告訴我們，我們一定儘量滿足你！千萬別傷害孩子！”
男人右手持刀抵住孩子的喉嚨，左手輕抬捂在胸口上片刻又放下。
他扭扭脖子，緩緩地眨眼，眼神裡流轉著瘮人的光，就像要吃人一樣。
男人衝著慢慢靠前的警察嘲諷一笑：“呵，要求？這個世界……人人都有要求，你忙得過來嗎？”
警察一邊慢慢移步上前，一邊用對話分散著男人的注意力：“你先說說看你的要求，我們可以商量 。”
男人臉上諷刺的笑容更明顯了：“我現在已經沒有要求了，因為我得到了啟示……”
警察還在悄悄往前移動：“啟示？什麼啟示？”
男人歪了歪腦袋，靜靜地盯著警察，他似乎看穿了警察的來意，可好像又不在乎。
“每個人來到世上，都有使命，你不也是嗎。”
男人的話有些出乎警察的意料，警察明顯愣了一下：“……那，那你的使命是什麼？”
“我的使命……”男人詭秘地揚起嘴角，“我的使命，馬上要完成了。”
“你千萬不要衝動！”警察看出了男人的意圖，趕緊提高分貝喝止，“孩子是無辜的！”
“無辜？哼，這世上，哪有無辜的人！”
男人再次神經質地扭了扭脖子，他冷笑一聲，右手隨即一劃，警察伸手大喝，但為時已晚——孩子的頭軟軟地塌向一邊，母親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隨著孩子倒下，男人的腦袋露了出來，特警狙擊手不再猶豫，瞄準射擊。
“嘭！”
02 永不下班的警察
“嘭！”
隨著一聲悶響，吳環風風火火地衝進了會議室。
屋裡坐滿了人，指揮中心、偵查隊的人都到齊了，大家齊刷刷地看著他。
吳環剛爬完樓梯，他氣喘吁吁單手撐腰，不好意思地環視一週，看到隊裡的楊雨欣比手示意——她身邊還有個空椅子，便趕緊走過去坐下。
指揮中心的主任於飛不滿地瞪了吳環一眼，又轉頭看了看身旁支隊長謝晉茂的臉色。
謝晉茂把臉從大堆的材料中抬起來，掃了一眼吳環，又低下頭繼續翻看。
見狀，于飛清清嗓：“好，我們繼續，除了剛才交待大家的事情，陳隊長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陳隊長？”吳環疑惑地順著于飛說話的方向望去，一位氣質出眾的女性向前探了探身體，她眼睛輕輕一轉便盡覽眾人神態，唯獨與吳環對視時停留了片刻，然後又將目光轉回了于飛。
“主任，”陳隊長的聲音同她的氣質一樣幹練，“我這邊會盡快融入工作，其他沒什麼。”
于飛點點頭，又把臉轉向李尚林：“行，小李，通報下今天的案子。”
李尚林右手嫻熟地操作著電腦滑鼠，左手略微抬起，用遙控器對著投影儀按了一下。
“今日下午5點40分，詠寧第一小學發生一起惡性傷人事件，一男子持刀於校門口隨機傷人，造成3人死亡，1人重傷，2人輕傷，該男子現已被擊斃，初步懷疑是吸毒後造成短暫的精神失常，發狂殺人。”
李尚林播放了路段監控拍攝的現場影片，眾人沉重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陳隊長眉頭緊蹙，問了一句：“……都是孩子嗎？”
李尚林推了推黑框眼鏡：“是的，應該是針對學生的一次攻擊行為。”他一邊說著，一邊調出另一段影片，“這是監控裡拍到的最後畫面，孩子沒能救下來，孩子母親看著自己孩子被割喉，當場暈厥。隨後該男子就被狙擊手擊斃了。”
會議室的眾人一下爆發出悲憤的感慨，于飛憤懣的錘了一下桌子，坐在吳環身邊的楊雨欣嚥了下口水，罵了一句“畜生”。
唯有吳環沒有聲響，而是仔細地盯著螢幕上的影片。
于飛抿抿嘴控制了一下情緒：“男子身份確定了嗎？”
李尚林搖搖頭：“刑偵這邊還在努力。”
于飛帶著徵求的目光轉向謝晉茂：“支隊長，你看。。。。。”
謝晉茂手杵著下巴，點了一下頭：“嗯……這不是一起單純的刑事案件，由於嫌疑人可能涉毒，上級要我們協助刑偵支隊共同辦案，大家有什麼看法？”
謝晉茂雖然說的是“大家”，目光卻直直的看向吳環，吳環自然明白支隊長的意思，他斟酌片刻，坐直了身體：“我覺得，這個案子有很多不合乎常人行為邏輯的地方。”
吳環說完，頓了頓，他看向謝晉茂，謝晉茂衝他揚起下巴，示意他繼續，吳環心領神會。
“比如，嫌疑人在犯案時間上，是有選擇的……放學這個時間段，人流量大、容易得手，加上他的衣著打扮，應該是早有謀劃……嘖，感覺不像一般吸毒者吸食過量後的精神失控，倒像是……”
吳環說著，雙手也不自覺地抬起，左右掂量起來。
“怎麼說呢，感覺犯案和吸食毒品之間不是單純的因果關係……”
謝晉茂聽著吳環的分析，看了看手上的材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吳環側過臉摸摸太陽穴，又輕輕敲了兩下，繼續說道：“僅僅一個犯案時間，就很蹊蹺……放學時人雖然多，但是學校附近路口都會有維持交通的交警，這麼做等同於自投羅網。這個人……偏偏就選擇了放學時間，像是故意而為之……嗯……恐怕是想要引發關注，宣揚或者標榜什麼吧……”
吳環對面的方凌坐不住了，他不耐煩地吹了口氣，用手拍了拍桌面，打斷了吳環的話：“切，能標榜什麼啊？啊？不就是個沒錢吸毒又走投無路的底層垃圾，計劃好了報復社會唄。”
對於吳環的分析，于飛早就在翻白眼了，聽到方凌的話，他抱起手臂撇撇嘴：“還是方凌靠譜，吳環，你搞清楚，我們的目標是配合刑偵支隊辦案，少扯些陰謀論。”
吳環輕嘆一口氣，皺起了眉頭：“這不是陰謀論，只是案件有些不合常規的地方，如果我是這個人……”
于飛抬起手晃了晃，粗魯地打斷了吳環的話：“哈，吳環，我看你乾脆調刑偵去算咯。知道你破案率高，有自己的一套，但這些是你該操心的嗎？做好你的分內事！”
吳環還想爭辯什麼，剛一張嘴，方凌又接過於飛的話，陰陽怪氣地說到：“吳副隊，這種人平時好吃懶做，生活不如意了就懟天懟地，只會利用傷害小孩子來博關注，有什麼好剖析的啊？閒吶？”
坐在吳環身邊的楊雨欣見吳環還想再辯，連忙用胳膊肘拐了拐他，示意他別爭論了。
吳環無奈地抬了下眉毛，聳聳肩，不說話了。
新來的陳隊長手扶著下巴，看了看吳環又看了看方凌，她始終一言不發，好像在琢磨什麼。
面對三人的爭論，謝晉茂面無表情，看不出態度，他敲敲桌子：“好了，現在當務之急還是這個男人的吸毒問題，大家各司其職吧。檢測結果出來了我們在合議，散會。”
支隊長這麼一說，所有人便起身收拾桌面陸續離開。
楊雨欣觀察了一圈四周正在離開的人，確認領導們都走了後便湊近吳環，笑嘻嘻地戳了一下他：“副隊，我又救了你的dog命，再晚來一點，老於頭抬你去祭天。”
吳環無奈的長嘆一口氣：“哎呀群裡通知沒看見，你打電話來我才知道，一著急泡麵直接扣腳上了，燙死我了。”
楊雨欣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誰讓你一下班就沒影了，還不愛看微信。”
吳環一臉坦然地攤開手：“哎，下班沒事了不回家，在辦公室裡用愛發電呢？”
楊雨欣擠擠眼：“緝毒警永不下班，好吧？哦喲，你這覺悟退步得厲害啊，看來需要老於頭神聖的洗禮。”
吳環心虛地吐了下舌頭：“得，饒了我吧，那個懂王，什麼事都能點評兩句，都讓他給懂完了……”
吳環的吐槽正中楊雨欣的點，她不高興的撅起嘴：“可不是，什麼他都要嘚吧兩句……前天我看電腦戴著藍光眼鏡，他跟我嘚吧了十幾分鍾藍光眼鏡是智商稅，我被迫盯著他的油頭觀摩了十幾分鍾！十幾分鍾吶！”
楊雨欣氣得直跺腳，吳環撲哧一下笑了起來：“哎，你說現在開會怎麼都微信通知吶……回家都做飯呢，誰能注意手機啊。”
楊雨欣鄙視的癟嘴：“你不都泡麵了嗎做什麼飯呀？”
“嘖，瞧你說的，泡……泡麵那也得泡啊！要燒開水呢！”吳環痞痞一笑，站起身準備離開會議室，楊雨欣翻了個白眼搖搖頭，也配合著起身，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偵查隊辦公室走去。
楊雨欣邊走邊掏出手機準備淘寶，突然又想起什麼：“副隊啊，新隊長剛來你就遲到，還在會上跟方腦殼和老於頭鬥嘴，你呀。”
方凌是偵查隊的老隊員，負責外勤，緝毒很有一套，是小有名氣的緝毒英雄，就是做人沒什麼情商，他深得於飛欣賞，不服氣吳環的副隊長一職，和吳環說話時總是充滿挑釁，話中帶刺。
方凌對偵查隊的後輩們也不太客氣，經常使喚他們跑腿做些有的沒的，過後卻連個謝字都沒有，搞不好還被一通挖苦，因此，李尚林楊雨欣都不喜歡他。
恰巧，方凌長了個大腦袋，所以他兩私底下給方凌起了個外號叫“方腦殼”。
每當楊雨欣咬牙切齒地叫方凌“方腦殼”，吳環腦海裡總會出現他大大的腦袋，偵查隊常年熬夜，方凌有點禿了，只能剃個薄寸頭，就顯得腦袋更是鋥光瓦亮，想到這，吳環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楊雨欣拐了拐吳環：“哎，你樂什麼啊？我可嚴肅著呢！”
吳環輕輕笑了一下：“方凌是老於的愛將，他兩不一直都一個鼻孔出氣嗎，正常。哦對，剛剛坐老於旁邊的就是新隊長吧？”
楊雨欣：“對啊，她叫陳望舒，剛從瑞陽調過來的，很有名的女緝毒英雄，超厲害的好吧！你看人家那氣質那身材那相貌……嘖嘖嘖嘖……”
楊雨欣提起陳望舒，眼裡滿滿都是崇拜，感慨得直嘬嘴。
吳環：“哎喲你這怎麼跟個色老頭似的。”
楊雨欣白了吳環一眼：“你懂什麼，整天就像個老和尚，六根清淨。美女姐姐誰不愛啊，御姐可是我的菜。。。。。”
楊雨欣突然掐斷了話頭，她眼珠子轉悠了兩圈，咬住了嘴唇，欲言又止的樣子，吳環一下就看出來了。
吳環：“是不是又有人家八卦啦？來，展開說說。”
看吳環自動上鉤，楊雨欣竊喜，她賊兮兮地笑了笑，伸出兩個指頭。
楊雨欣：“一頓小龍蝦，一頓燒烤，我要吃鯤哥家的。”
吳環眯了眯眼睛：“哼哼，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小龍蝦吧，拐著彎的想見你鯤哥呢？是吧小粉絲？”
楊雨欣一下臉紅了：“少，少扯開話題！要聽八卦就得掏銀子！給不給吃？”
吳環諱莫如深地笑笑，也不再逗她：“你這張嘴啊，不是往裡塞東西就是往外吐八卦。”
楊雨欣：“嘿喲，我和李尚林八卦的時候你脖子伸老長了，現在成正經人啦？那我走？”
楊雨欣作勢要走，吳環趕緊拉住她。
吳環：“行行行，我不對，我耳朵洗乾淨了，來吧。”
楊雨欣滿意的點點頭，她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後，便靠近吳環壓低了嗓音：“陳隊長吶，其實是個單親媽媽，女兒都10歲啦……”
吳環抬了下眉毛：“不能吧，我看她很年輕啊。”
楊雨欣一副居委會大媽的樣子：“那是，人家年紀比你小呢，保養得又好，不過……”她故作深沉地咂咂嘴，來了個長停頓，“獨家新聞啊，陳隊長……警校畢業沒多久就結婚生子咯。”
吳環聽得起勁，像個捧哏似的：“喲，校園戀愛吶？”
楊雨欣癟著嘴，搖搖頭：“好像不是，據本人的探子說，她當年突然被男友提分手，嘖，情傷難愈啊，所以畢業後隨便相親就找了個人嫁了，然後就……唉……”
楊雨欣嘆口氣，拍了下手，又把手緩緩攤開，就像個說書人一樣，聲情並茂，還不忘來點肢體動作增加故事的戲劇性。
吳環佩服得直搖頭：“我去，這你都能知道，合著你的線人都布在警隊裡面啊！？”
楊雨欣剛想接話，陳望舒從走廊盡頭的辦公室裡探出半個身子，叫了一聲。
陳望舒：“楊雨欣！你過來一下！”
楊雨欣：“是！”
楊雨欣急忙向隊長辦公室跑去，跑了兩步又站住轉頭交待吳環：“外賣別忘啦！餓死了！”
說完，楊雨欣一溜煙地跑了，吳環無奈地搖搖頭，掏出了手機。
03 社會主義姐妹情
楊雨欣來到隊長辦公室門前：“報告！”
陳望舒正在泡茶，她端起一個印著維尼熊的可愛茶壺，往桌上的兩個杯子裡倒著水，聽到楊雨欣的聲音，她頭也沒抬：“進來吧。”
楊雨欣小心翼翼地走進辦公室，拘謹的站在辦公桌前。
陳望舒察覺到沒聲音，抬起頭就看到戰戰兢兢的楊雨欣，笑了起來：別站著呀，來，坐。
楊雨欣拘束地笑笑，坐下了。
陳望舒正準備把倒好的茶放到楊雨欣面前，楊雨欣見狀立馬乖巧的起身，接住茶杯說了句謝謝，又坐下。
陳望舒看著楊雨欣溫柔的笑笑，又從辦公桌抽屜裡掏出一大盒零食，放在桌上。
楊雨欣驚喜的瞪大了雙眼，陳望舒又笑了笑：“剛泡好的玫瑰茶，天貓店鋪做活動的時候搶的，美白養顏，你先嚐嘗。”
楊雨欣低頭抬起杯子輕輕的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好喝哎！有點微甜呢！”
陳望舒也很高興：“是吧？待會兒你抓幾把，用紙巾兜著，拿回去喝。”
楊雨欣有點害羞：“這。。。。。嘿，這多不好意思呀。。。。。”
楊雨欣嘴上客氣著，眼睛卻偷瞄了兩眼陳望舒的零食盒。
陳望舒樂了，趕緊拆開盒子：“我看你辦公桌上經常放著零食，就給你準備了一些。”
這下楊雨欣徹底害羞了，她尷尬地抓抓臉給自己找補：“嘿嘿……我這個人就是個吃貨，老是嘴饞……先前的老隊長都……不讓我在辦公室吃東西……吳副隊比較溫和嘛……所以。。。。。啊不是，其實是我，我老臉厚皮的。”
楊雨欣平時迷迷糊糊大大咧咧的，可大事上絕不含糊，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這麼說很可能會讓新隊長誤以為吳環缺乏管理能力，立馬就把話繞回到自己頭上。
陳望舒作為資深緝毒警，自然一下就能看穿楊雨欣的用意，但她很欣賞楊雨欣的伶俐勁兒，於是就笑著調侃到：“所以吳副隊在的時候你應該很難減肥咯？那挺好啊，你看你小臉紅撲撲的多好看啊。”
陳望舒此刻恰到好處的幽默，相當於既給了楊雨欣一個臺階下，又隱晦的表達了自己沒有否定吳環的意思。
如此一來，楊雨欣瞬間就被陳望舒的高情商所折服了。
楊雨欣一時失語，痴痴的看著陳望舒，陳望舒溫柔的微笑著，嘴角勾起的弧度甚是好看。她長髮隨性的挽著，低垂在她修長的頸間，一縷碎髮調皮的趴在眉邊，配合上陳望舒大氣明豔的五官，顯得格外從容優雅。
楊雨欣眨眨眼，心中暗想“嘖嘖，隊長這名字可真是沒白起，果然越望越舒服吶。。。。。”
陳望舒看楊雨欣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便再次解圍：“女孩子嘛，身體構造，很容易低血糖，所以喜歡吃零食呀，太正常了。老實說，我包裡也總放著幾條巧克力呢。”
聽到陳望舒這麼一說，楊雨欣徹底放鬆了，她一拍大腿，嘴裡就跟裝著跳跳糖似的，噼裡啪啦的往外蹦話：“哎呀，陳隊明白人！大氣量！格局打開了！”
陳望舒被楊雨欣的可愛逗笑了：“嘴饞是你的特色，你要保留好，我注重的還是個人工作方面的表現。我看過你寫的研判分析，很不錯，你心思很細，判斷力也強。”
說到了工作，楊雨欣收起嬉皮笑臉，認真的點點頭：“我主要負責隊裡的內勤，外勤出的少一些，但我認為女性同樣是緝毒戰場的重要力量，我們也有自己的性別優勢。”
“嗯，沒錯，”陳望舒輕扶下巴思索著，認可的附和，“比如女性的共情能力……哦，還有觀察力，有時會更加細膩。”
“是的，”楊雨欣笑笑，“直覺也很準，那有物件的就跟福爾摩斯一樣。”
陳望舒也笑了：“你提到了性別優勢，但也有人把這看作是性別的刻板印象，你怎麼想？”
楊雨欣緩緩搖頭：“嗯……我覺得偵查員們只是性別或是性格的不同，我們需要的……是發揮各自特長，通力合作，懲惡揚善。”
楊雨欣說完，有點不好意思：“……我說的好像太書面了。”
陳望舒微笑著搖搖頭，楊雨欣作為新人，性格爽朗，機敏過人，有自己的思想和理念，這讓她大為欣賞：“不會，我非常認同你的想法。不過……咳咳，說到書面嘛，你八卦的時候詞彙量恐怕比這個大多了。”
陳望舒說完，忍不住笑出了聲。楊雨欣的玫瑰茶水差點從嘴裡噴了出來，她憤慨的放下茶杯，右手叉住腰：“這話一聽就知道是李尚林打的小報告！這個賊人！看我不把他逮了去……”
陳望舒樂的咯咯直笑，楊雨欣也跟著笑的不停，兩人一見如故，眼瞅著就發展起了社會主義姐妹情。
陳望舒樂歸樂，倒也不忘了正事：“哎對了，我剛來隊裡，對大夥兒也不熟悉，要不……你給我介紹介紹？”
說完，陳望舒對著楊雨欣眨了一下眼，楊雨欣秒懂，興奮的兩眼發光：“艾瑪，漂亮姐姐的要求誰能拒絕哇！而且，這可是我的專業範疇！”
說著，她悠閒的翹起二郎腿，抓住桌上的一袋魷魚絲，自顧自撕開，侃侃而談：“隊裡呢人挺多，但主要成員有5個——副隊長吳環，我們支隊的破案王……嗯……方凌，隊裡最受領導器重的隊員……李尚林，大宅男，精通電腦科技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常廣文，雖然喜歡做領導小跟班，但也是比較能幹的外勤隊員……哦，當然，還有我咯，情報專業，人稱支隊“百曉生”，那真是，沒有我不知道的八卦。”
陳望舒又笑了：“你倒是把你的情報專業發揮得很極致，估計我人還沒到……你就已經打聽過我了吧？”
楊雨欣的魷魚絲頓時噎在了嘴裡：“呃……嘿……倒也是……略……略有耳聞……”
陳望舒無奈的笑笑：“……哎對了，今天會上，我看方凌和吳環相處的不太愉快呀……”
楊雨欣抬頭想了想，又抽出一條魷魚絲：“哎，他倆一直都有點處不攏，實際上是這樣的——吳副隊一向特立獨行，尤其查案的時候，怎麼形容呢，他經常會把自己看作是嫌疑人，站在罪犯的角度思考問題……嗯……但是方凌呢，很不接受這種做法，他覺得吳副隊呀，是在“以身試黑”，懸崖上走鋼絲，遲早要翻車。”
原來如此，陳望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楊雨欣抿抿嘴，斟酌了一下詞句，略微謹慎的說到：吳副隊人很好，就是……嗯……算是個怪人吧……其實，方凌有這個看法也沒錯，我們不是定期都要心理測量嘛，吳副隊……呃，他反社會人格太強了……所以他思維模式和別人不太一樣……”
陳望舒皺了下眉，打斷楊雨欣的話：“測量結果不是保密的嘛？”
楊雨欣露出了嫌棄的表情，撇撇嘴：“還不是老於頭，哦不是於主任，咳……他啊，在組織研究提拔吳環的時候提出反對意見，還抬著測量結果到處說，這不，都傳開了。”
陳望舒無奈的嘆口氣：“所以他更看好方凌？”
“沒錯，”楊雨欣點頭，“他認為方凌更應該挑起偵查隊的擔子，他倆啊，就是偉光正……”
陳望舒一時沒聽懂：“什麼？”
楊雨欣調皮的笑笑：“偉光正”——“偉大、光明、正直”，對比之下，吳副隊那性格，玩世不恭的，研判案情還會反駁領導，又加上心理測量的結果……所以啊，即便是破案王，也一直沒再提拔，倒是方凌，應該很快就要……嗯……
說罷，楊雨欣故作腔調的喝了口茶。
陳望舒靠在椅背上，思索著抱起手：“哦，原來是這樣……”
“於主任不喜歡吳環，那支隊長對他的態度又是什麼樣的呢？”陳望舒心裡想著，卻沒有問出口。
楊雨欣晃晃腦袋：“當然，從我這個顏狗的角度來看，哼，我覺得他兩是嫉妒吳副隊的外貌和才華……”
陳望舒本來正暗自思考著，被楊雨欣說的一下愣住：“啊？”
楊雨欣砸砸嘴：“哎呀呀，這你就不知道了，吳副隊可是很多女同事眼裡的男神呀……你看，破案率，聞名遠揚；性格好，幽默有趣，加上個頭高肌肉男，五官也周正，屬於氣質型男款的，這要在韓國，那也是個歐巴呀！”
陳望舒噗嗤笑了：“什麼呀！”
“真的！”楊雨欣急切的把身體往前探，伸出食指晃悠起來，“你看那方凌老於，一個大頭一個油頭，天天頭碰頭，嘖嘖嘖……”
楊雨欣那語言神態加手勢的三連強勢吐槽讓陳望舒想大笑但又覺得不合適，只得忍著：“你那麼維護吳環，是不是他因為是你男神啊？”
楊雨欣一嘖嘴：“嘖，那倒沒有，我是單純覺得這老哥人不錯，哎，我男神另有他人，不僅比他帥，那廚藝更是……”
楊雨欣的右手食指又揮舞起來，她還想細講，李尚林的大嗓門卻在走廊響起。
李尚林：“楊雨欣！人咧？又帶薪拉屎呢？外賣來啦！”
楊雨欣拿捏好的姿態被打斷，她呲了呲嘴：“嘖，嘶……這李尚林……”
陳望舒被可愛的楊雨欣逗的開心極了，她善解人意的揮揮手：“沒事，大致情況我瞭解了，今天也晚了，先去吃點夜宵休息吧。”
楊雨欣也不客氣，畢竟聽到外賣到了，立刻起身：“好咧，哎，陳隊一起來啊，是吳副隊請客的。”
陳望舒客氣的笑笑：“不了，女兒在家等我，你們吃吧，下次我請。”
楊雨欣點點頭轉身欲走，突然想起自己的零食，原地一個九十度猛回身，火速抬起桌上的盒子，吐了下舌頭：“謝謝漂亮姐姐！明天我請你喝咖啡！”
陳望舒歪著頭，扶著臉頰看著楊雨欣微笑。
她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有星星的碎片住在裡面。
04 緝毒警與小龍蝦
“李尚林你個白痴IT男……”楊雨欣嘴裡嘟囔著跨進辦公室，一個熟悉的高大背影映入眼簾，她頓覺驚喜，先前的抱怨煙消雲散，聲音也甜了很多：“鯤哥？你怎麼來啦？”
劉以鯤正把兩包小龍蝦和燒烤放到辦公桌上，聽到楊雨欣的聲音，他轉回頭，對著楊雨欣溫和一笑：“今天店裡訂單多，外賣人手忙不過來，吳圓圈給我打電話，我就直接就送過來了。”
吳環屬於越看越順眼的“型男”，主要靠身高、肌肉和氣質加分不少，但劉以鯤可是一眼可鑑的“標準帥哥”——顏如冠玉、眉如墨畫、眼眸如星辰、鼻樑如峰巒，五官和臉型就像雕刻家精心雕制的作品。
這樣的長相通常會給人鋒銳之感，可偏偏劉以鯤笑起來眼角微垂，加上兩個破折號一樣的笑窩和整齊的白牙，他一笑，反倒讓人被他的笑容治癒了。
劉以鯤也是一個高個兒大長腿，肩膀平而闊挺，但要比吳環削瘦一些，氣質也有所不同——吳環是痞帥類的，而劉以鯤給人的感覺要複雜得多，如果用眼下最流行的話講，就是“奶裡奶氣的小野狗”，走在街上的回頭率巨高，因此，劉以鯤的店光靠他的顏值就吸引了大量的“小龍蝦食客”。
劉以鯤這一笑，可謂是“春風送暖入屠蘇”，楊雨欣心裡就跟飲了屠蘇酒似的，又甜又醉，加班的怨言也一掃而光。
吳環修長的手臂隨意的搭在劉以鯤肩膀上，兩人嘻嘻哈哈的場景就跟雜誌拍寫真一樣，楊雨欣看著他倆，又回想起陳望舒的明眸丹唇，不禁暗自感慨：“……神仙單位，神仙顏值……啊，老朽這輩子，值了。。。。。”
吳環對於吳圓圈這個名字略有不滿，他拍了下劉以鯤的背：“嘖，你怎麼稱呼你金主的。”
“哈哈哈哈哈，吳圓圈……”坐在一旁辦公椅上的李尚林笑出了聲，吳環掃了他一眼，李尚林趕緊用保溫杯遮住臉。
“原先的隊長叫他奧運，”劉以鯤嘴邊掛著一抹笑意，繼續揭短，“因為……”
“奧運五環是嗎？”李尚林反應很快，劉以鯤點點頭，做了一個“bingo”的手勢，吳環一臉窘態，辦公室裡的人放聲大笑。
“奧運五環……我還北五環呢！”吳環嘴硬的回擊，“那你們怎麼不叫我朝陽區群眾啊？”
楊雨欣趁機揶揄了一句：“得了吧，北五環朝陽區群眾一年要舉報多少犯事的明星啊？！你？！你見過明星嗎？”
“怎，怎麼沒見過！”吳環著急的眨眨眼，“我在機場見過那誰！還珠格格里的小凳子！”
“……啊？那是誰啊？”李尚林一臉迷茫。
楊雨欣捂嘴偷樂：“小凳子小桌子，還珠格格身邊的兩個小太……哦不，小傢俱。”
辦公室裡沉默了三秒，然後爆發出大笑聲，就連坐在遠處的方凌也忍不住輕笑了幾聲。
吳環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憨憨的笑著摸摸頭。
楊雨欣還不打算放過他：“鯤哥，圓圈哥今晚把泡麵倒在了腳上，最後還遲到了，你管管他……”
“噓……”吳環趕緊擺手讓楊雨欣不要出賣自己，免得又被劉以鯤數落，但劉以鯤已經聽到了。
“又是泡麵啊？”劉以鯤無奈的看向吳環，“叫你去我店裡吃，你非要圖省事回家，最後還不是得點夜宵。”
吳環趕緊舉起手作投降狀：“可不是我要點的啊，是楊雨欣，像個饕餮一樣整天喂不飽……”
“圓圈哥哥，泡麵吃多了上火便秘哦……所以我要是饕餮，你就是貔貅，只進不出！”楊雨欣哈哈笑著回擊，吳環被她的伶牙俐齒收拾的沒辦法，只能幹瞪著眼，兩個鼻孔喘粗氣，劉以鯤在旁邊微笑著，包容的眼神溫柔地看著他倆。
外勤隊員常廣文抬著一摞檔案走進辦公室，聞到香味，他放下手中的東西，非常自覺地蹭了過來。
“哎喲突然通知開會我都沒吃飯呢，”常廣文嚥著口水解開塑膠袋，“早就想念我鯤哥家的小龍蝦了，快讓我嗦兩隻。”
楊雨欣眼疾手快，“啪”，拍了一下常廣文的手。
“常廣文，你簡直就是餓鬼投胎，”楊雨欣說著，還不解恨，又伸出指頭戳了下常廣文的頭，“請客不見你，吃的時候就現身了哈？”
“哎喲好雨欣，別那麼護食嘛！”常廣文樂滋滋地嘬著小龍蝦的湯汁，任憑楊雨欣說他。
楊雨欣跺跺腳：“唉！老臉厚皮！”
吳環招招手，示意加班的同事們都過來分食，大夥兒圍在一起，李尚林起身拿了幾串燒烤，留意到方凌一個人在遠處辦公桌前看檔案，就趕緊招呼他。
李尚林：“方凌哥，今晚加班還要很久，來吃點東西墊墊唄！”
方凌頭都沒抬，只是搖搖自己的大腦袋：“不了，我這邊差不多了，準備收收東西回家。”
常廣文雖然吃得滿嘴是油，辣的直吸氣，但還不忘抬起頭諂媚地笑笑：“嘶……哈……咱，哈……咱凌哥可是新好男人。。。。。嘶……要回去照顧家庭的！”
方凌卻並不吃常廣文的吹捧，他皺著眉頭，起身邊收拾桌面邊說到：“照顧家庭是應該的，怎麼就新好男人了……你們吃吧，對了，這東西味道太大，在辦公室吃不合適，下次別點了啊。”
他的話一出，幾個拿著小龍蝦和烤串的同事面面相覷，大家都很尷尬。
氣氛極速下降，“肇事者”方凌卻毫不在意，他背上包離開了辦公室，看著方凌離去的背影，楊雨欣不高興的嘟了嘟嘴，轉頭對著李尚林吐槽：“真掃興……要是等他當了副隊長，肯定整天嘰嘰歪歪的。”
李尚林聳聳肩：“到時候就啃沙琪瑪吧，那個沒氣味。”
常廣文咬碎一個龍蝦頭，含糊不清的說到：“哎喲，凌哥索的也沒戳嘛，龍蝦氣味四濃了點……他四要提拔的倫，跟裡們肯定不四一個覺悟……”
李尚林無語的癟嘴，楊雨欣伸手狠狠地拍了幾下常廣文：“口水噴我身上啦！馬屁精！牆頭草！把小龍蝦吐出來！”
常廣文：“啊喲裡不要打我嘛，疼屎了！”
幾人在那吵鬧著，劉以鯤轉頭看向吳環：“光明衛士又懟你啦？”
吳環：“那可不，家常便飯了。”
楊雨欣接過話茬，她搖晃著一串羊肉串，就像揮舞一根魔杖：“害，鯤哥你不知道，剛才會上研判案件，那……”
劉以鯤舉起雙手，勾起嘴角一笑：“停，我已經脫下警服離開偵查隊了，不適合聽這些。我還是回去炒龍蝦吧，那才是我該乾的。”
楊雨欣八卦不成，遺憾的撇撇嘴。
吳環拍拍劉以鯤的肩膀：“這頓老規矩，記賬吧。”
劉以鯤瞪了一眼吳環：“你都記了多少賬了？你吃的龍蝦都夠遊滿一條河了！”
吳環攤開手，痞痞的笑笑：“你現在又是龍蝦店又是按摩館，到處開分店……嘖嘖，你可是資本家啊，我無產階級革命者吃你兩頓而已……切，小氣……”
劉以鯤又瞪了一眼吳環：“去，少來，三條紀律八項注意，群眾的一針一線都不能拿。你是警察，我是群眾。我知道你這個古人隨身帶現金的，快數給我。”
李尚林啃著小龍蝦，用手背推了推臉上滑下來的眼鏡：“吳副隊，快數錢吧，咱們樓下可就是支隊紀委。”
楊雨欣清脆地咬開一個龍蝦殼，被濺到嘴裡的湯汁燙得直吐舌頭：“就是……別，別欺負我男神……”
吳環苦著臉，無奈地摸出錢包抽出現金：“你們這些傢伙，每個月的工資都要被你們吃光了，居然還幫著資本家……”
劉以鯤一把搶過錢：“還數什麼呀，拿來吧你！謝謝老闆，再來光臨哦！走了！”
劉以鯤得意的笑著，衝吳環晃了晃手中的錢，吳環用拳頭輕輕地打了一拳劉以鯤的胸口，劉以鯤不以為意，衝大家揮揮手，心滿意足地走了。
楊雨欣回味著劉以鯤的笑容，失神的咬了一口龍蝦：“哎……這麼下飯的顏值，怎麼就走了……還沒欣賞夠呢……”
常廣文擦擦嘴邊的紅油：“你看看你面前，五分鐘龍蝦殼就堆起一摞，能不走嗎？啊？再不走一會兒把他都啃了！”
楊雨欣回臉狠狠瞪了一眼常廣文，常廣文害怕又被揍，趕緊悶頭擼串，不說話了。
李尚林斯里慢條地刨了刨飯盒裡的配菜：“雨欣，我看你是藉著龍蝦的名義接近男神吧？那還不快點，近水樓臺可先得月哦……”
楊雨欣嘆了口氣：“鯤哥是帥，但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吶……唉……誰不知道他四年前……”
常廣文趕緊輕輕推了一下楊雨欣，示意她吳環在場，楊雨欣也自知失語，慌忙打圓場：“呃……瞧我這嘴，龍蝦吃多了辣到了，上頭了哈……嘿……”
常廣文揀起一片土豆塞進嘴裡：“辣到啦？那你請大家喝奶茶，解辣。”
楊雨欣扔下筷子：“哎你這人，怎麼還趁火打劫呢？”
兩人又鬥起嘴來，吳環看著吵鬧的楊雨欣和常廣文，以及一旁悠然自得啃著龍蝦的李尚林，搖頭笑笑，“唉……年輕……真好啊……”他默默想著，心裡也不自覺地揪痛了一下，掉入了回憶……
那時的吳環還留著短寸，他坐在辦公桌前，戴著一副頭戴式大耳機，一邊看卷宗，一邊傻呵呵的隨著音樂大力搖頭打著節拍，就像一隻虎頭虎腦的哈士奇，他身後是正在說笑的劉以鯤和王怡然……
劉以鯤發現吳環音樂開的很大，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便捉弄起他來，拿起手機錄製著吳環的傻樣，王怡然則在一旁用A4紙折了一對狗耳朵在吳環腦後輕輕比劃著……吳環渾然不覺，直到辦公室裡的人都笑了，他摘下耳機轉過頭，王怡然笑著跑開了，劉以鯤早已笑彎了腰，吳環跳起身來，用手肘勒住了劉以鯤的脖子……
夜已深，偵查隊的加班告一段落，萬物迴歸沉靜，氣候卻不太平。
一道閃電把城市的半邊天都照亮了，緊隨其後就是一聲巨大的雷鳴。
吳環慌張地奔跑在巷子裡，他跌跌撞撞，試圖找到出口……可巷子就像迷宮一般，不管怎麼跑，都是死路……
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臉上，視線也被沖刷的模糊……吳環大聲呼喊著，卻沒有人迴應……世界很安靜，除了雨聲，就只有吳環急促的呼吸聲和腳步聲……
突然，他聽到王怡然在背後喊了他一聲，他猛地轉頭，沒有王怡然的身影，卻看到了巷子的出口……他加速衝刺，全力以赴地奔出巷子……一聲尖銳的剎車聲響起，鑽進他的耳朵，他嚇得一哆嗦，轉臉，迎面而來的就是刺眼的車燈……
“啊！”
吳環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他劇烈的喘息著，後背全是汗水。
他驚魂未定的摸了摸自己，還好，一切安好，他又看了看窗外，哪有什麼電閃雷鳴，屋外天氣乾爽，連一滴雨都沒有。
吳環舒了口氣，倒在床上，他抬起手，用手背蓋住雙眼：“……唉……又是這個夢……”
吳環腦子裡亂糟糟的，黑暗中，無數的記憶在翻騰，一張張故人的臉不斷浮現在眼前，他翻個身，轉向空白的牆面。
屋裡一片寂靜，心底隱隱作痛，孤獨感像海浪般襲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良久，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唉……”
第二章 怪 物
01 紅燈殺手
中心街口是詠寧市最為繁華的路段，旁邊就是購物中心和人民廣場，無論何時，那裡都聚集著大量的人群。
清晨是中心街口人最多的時段之一——在中心街口站換乘公交或地鐵的學生和上班族；去廣場晨練、玩耍的老人和孩子；以及早起買菜的市民或是出門拉貨的小販，因此，中心街口的十字交叉處，永遠都站著幾位交警在指揮交通，雖然格外擁擠，倒也井然有序。
街口的指示燈開始倒計時，很快，紅燈亮了，人行道上的綠燈亮了起來。
交警吹吹哨，做了個“通行”的手勢，行人們便成群結隊地走過斑馬線——老人杵著柺杖，步履蹣跚；大腹便便的孕婦單手撐腰，一搖一晃；提著大包小包的打工仔快步向前；揪著書包帶子的學生蹦蹦跳跳地緊隨其後；商務精英大聲打著電話邊說邊走；推著嬰兒車的父親小心翼翼地平穩前行……
突然，原本停在紅燈線第一排的白色吉普車啟動加速，轟著最大的油門衝向過馬路的人群，不等人群反應過來，只聽“乒乒乓乓”幾聲巨響，斑馬線上的人就直接騰空飛了起來，緊接著又重重地砸在地上，好像裝著東西的麻布口袋一般，發出“嗵嗵嗵”的悶響……
人群尖叫著開始暴亂，但白色吉普車速度絲毫不減，徑直從地上的人身上碾壓過去，接著又是一腳油門，衝向正在穿行街道的對面車輛，把一輛紅色的轎車撞地攔腰凹陷了進去，紅色轎車後面的車始料不及，追了尾。
如此嚴重的交通事故，路口的兩個執勤交警立刻撲了過來欲以阻止，誰知白色吉普車異常狂妄，一個快速倒檔就把其中一名交警衝翻在地，另一名交警抱住吉普車的後視鏡，卻被吉普車在地上拖行了好幾米……
幾輪撞擊下來，吉普車已經破舊不堪，但它速度不減反增，掉頭衝向廣場上的人群……
人群四處閃躲亂作一團，避讓不及的人就被捲入車輪之下，吉普車所到之處，鮮血淋漓，幾名騎警趕到，舉槍射擊。
終於，車子失去動能停下了，可輪胎下，卻蔓延了一條長長的血路……
很快，大量的警車警力到場，他們將吉普車團團圍住。
駕駛室的門慢慢打開了，一個身上裹得嚴嚴實實、頭上還戴著頭盔的人下了車，他捂住胸口片刻，並未負隅頑抗，只是舉起了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武器。
警方迅速向他靠攏，這個人環視著四周的慘狀，又抬頭看了看初升的朝陽，突然深呼吸一口，伸長雙臂，彷彿置身於山巔，高喊了起來。
“wooooooo……”
02 不被理解的正義
會議室裡坐滿了人，于飛愁容滿面地拿著一摞檔案：“這才幾天，又出現惡性事件了！”
李尚林按照一貫流程點開ppt，進行通報：“這是第一起案件詠寧小學事件的嫌疑人——周亮，男，38歲，原商場清潔工，初步推斷是吸食冰毒後短暫精神失常從而殺人。”
說著，李尚林又點開ppt的第2頁：“這是第二起案件中心街口事件的嫌疑人，趙晶平，男，44歲，原網約車司機，也是吸食冰毒後短暫精神失常行兇，造成5人死亡，3人重傷，6人輕傷。“
陳望舒眉頭緊皺，記錄著要點，一臉嚴肅：“兩個嫌疑人之間有沒有交集？”
楊雨欣搖搖頭：“排查過了，沒有。”
陳望舒：“冰毒是他們唯一的共同點？”
楊雨欣：“是的。”
陳望舒在筆記本上寫了兩筆，嘆口氣，陷入了沉思。
楊雨欣：“經過檢驗，我們推測兩人吸食的應該是同一種新型冰毒，該冰毒可能更加致幻並且更易引發暴力行為。”
楊雨欣的話一出，眾人立刻交換了一下擔憂的眼神。
經驗老道的方凌頓覺棘手，他摸了摸頭頂：“如果是新型毒品的話，說不定還會出現新的惡性暴力事件，必須儘快找出賣家。”
于飛認同地點點頭。
吳環始終翻看著案件材料沉默不語，不時在材料上勾勾畫畫。
陳望舒看看他，張口問到：“吳副隊，說說你的判斷吧。”
吳環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他看看陳望舒看看于飛，又掃了一眼方凌，快速思索片刻，抓抓額頭：“沒有，我同意大家的意見。”
陳望舒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吳環，轉頭面向于飛：“主任，這幾天您跟著我們加班很辛苦了，案情研判的事兒就交給我們吧，有進展我馬上向您報告。”
于飛愣了一下，陳望舒話裡有話，好像是在請他離開會場，但又像是在體恤上級。
他一轉頭，陳望舒美麗的臉龐笑眯眯的衝著他，于飛頓時沒了脾氣：“啊？哦……哦，正好，指揮中心還有事，那這裡就交給陳隊長了，大家辛苦著。”
說罷，于飛衝著陳望舒點了下頭，匆匆離開了。
陳望舒微笑著目送走了于飛，然後轉頭看著吳環：“吳副隊現在有判斷了嗎？”
吳環看了眼陳望舒，不易察覺的笑了一下，他很讚賞陳望舒的機智，於是放下心中戒備，拍了拍手中大量的資料：“現在，吸毒的事沒什麼爭議了，但是案件本身依舊不合常理。”
方凌往後一坐，靠到椅背上，滿臉不屑地抱著手。
陳望舒點點頭：“嗯，我也覺得兩起案子都有疑點，但又說不上來……”
陳望舒說著，瞄見了方凌的臉色，便將話頭掐斷，她將雙手的十指交叉，優雅地放在下巴前，一臉淡然的微笑著：“方凌，我認為適當的案情研判並不是在搶刑偵的活，畢竟兩起案件都很複雜，我們多討論案情也有助於毒品查緝工作的進展，你覺得呢？”
陳望舒說話的嗓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很有威嚴。
方凌偏著頭想想，一來陳望舒說的確實有道理，案情研判不該將職能劃分的太詳細；二來新隊長的面子是一定要給的，於是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陳望舒把臉轉向吳環，微微揚了下腦袋，示意他繼續。
吳環點點頭，他雙手抱拳，面色沉靜：“我們先說第一起案子，還是老問題，嫌疑人為什麼要選擇放學時段？那會兒明明附近都會有交警在管制交通。”
方凌用手中的筆敲了敲本子：“放學的時候孩子多啊，容易得手。”
吳環點點頭：“那交警就在附近怎麼解釋？還有為什麼要選學生作為攻擊物件呢？”
李尚林手拖著腮幫子：“第二個問題很明顯呀，欺負弱小咯，畢竟小孩兒的體力怎麼和大人對抗。”
吳環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對，這裡就出現一個不合理的地方，如果考慮到孩子體力小，比較容易攻擊，那就不會選有警察執勤的時段，畢竟警察……”
楊雨欣恍然大悟，一拍手：“對哎！警察的武力值可比一般人強多了！嫌疑人的舉動說不通啊！”
陳望舒不由自主地點點頭：“難怪案子總讓人覺得……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吳環緩緩點頭，拿起資料晃了晃：“另外，民警在走訪中瞭解到，嫌疑人周亮的同事都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畢竟周亮平時膽小老實，很內向，不怎麼吭聲……”
方凌不耐煩地呼了口氣，打斷了吳環的分析：“材料裡寫的我都看了，這種人啊，通常是表面老實，背地裡就吸毒賭博不幹人事。在毒品案件裡，這種人你還見得少嗎？”
吳環搖搖頭：“你忽略了一個細節，周亮的同事提到，周亮與他人起過一次衝突——有一位小學生在商場內奔跑摔倒，牙磕掉了，孩子的母親堅持認為是地板太滑，將責任怪在了當天負責樓層衛生的周亮頭上。周亮當場道歉求饒，痛哭流涕，但學生母親仍然向商場進行了投訴。因此，周亮被扣了半個月工資，還向該母親賠償了醫藥費……”
方凌冷笑一聲，再次打斷了吳環：“哼，笑話，扣了工資賠了錢，所以他接受不了，就去濫殺小學生了？這理由太單薄了，根本不能成為吸毒行兇的原因！”
吳環沒有介意方凌的無禮，而是耐心地說到：“你說的對，理由看似太單薄了。由於嫌疑人被擊斃，我們也無法考究內因。但現在疑點重重，我只是提出我覺得有問題的地方。”
方凌揚起下巴：“行，那你繼續。”
吳環收回目光，轉向眾人：“那我們談談下一個疑點，從監控和現場調查來看，周亮的種種舉動根本沒有想和警方談判的意思。因此，他可以行兇後選擇直接自首、逃跑或是自盡，為什麼他偏偏要綁架一個孩子來拖延時間，等到警方來齊了再進行殺害呢？ ”
常廣文歪著頭轉轉眼睛：“嗯……因為……要引人注意？”
吳環讚賞的點點頭，他拿過李尚林的電腦，點開了第一起案件的監控影片。
吳環：“大家看，監控裡拍下的這群人是誰？”
順著吳環手指著投影的大屏，楊雨欣仔細看了看：“是媒體！”
吳環：“沒錯，惡性事件發生後，嫌疑人周亮不逃不跑，反而挾持人質躲到了大門旁的牆角，彷彿在給自己爭取時間。他爭取時間是在等誰？警察嗎？不，現場除了警方、圍觀的人群，還有一個群體——記者。”
被吳環這麼一點撥，大家頓時汗毛倒立。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靜靜地聆聽著吳環的分析。
吳環雙手合十，輕輕搓動，眼神也變得幽暗：“周亮，商場清潔工，一個經常被人忽略的職業，而他，更是一個不會被人留意的小人物……
他日復一日清理著人們留下的汙垢，忍氣吞聲，只為在這繁華的城市裡擁有自己的一點立足之地。可是，一個小學生摔倒在了地板上……在他的老家，孩子磕磕碰碰是再小不過的事情，但到了城市裡，到了孩子母親的面前，就是頂天的大事。
商場裡本來不應該奔跑，但對於商場來說，顧客的想法遠比隨時可以替換的底層員工重要。清潔工的月薪大概在2500元左右，對於低收入人群來說，學生的摔倒和那顆缺失的牙，就讓能周亮掏空腰包，最糟糕的是，他還賠上了自己唯一的、僅存的自尊。
無論周亮怎麼苦苦道歉和哀求，甚至給孩子家長當眾磕頭認錯，孩子母親依舊投訴了他。他終於明白，無論自己多麼卑微，多麼小心，他依舊是城市的“下等人”，在所謂的“上等人”面前，他如螻蟻般任人揉捏。
從此，仇恨的釘子釘進了心裡……無法拔掉……也許，從那時開始，周亮染上了毒癮……也或者，之前的周亮便已經吸食過冰毒……不管如何，嗑冰後的快感迅速地讓罪惡野蠻生長，他產生了念頭，萌生了計劃，並在毒品的侵蝕下不斷加劇著內心的陰暗……
終於，在案發現場大量鏡頭的注視下，周亮第一次感到被這個城市看見和尊重，為了這一刻，他醞釀了太久，等待了太久……
在這一瞬間，學校門口的牆角成為了他的舞臺，現場的所有人，成為了他的觀眾。母親越是哀求、懷裡的孩子越是哭泣，他的內心就越是暢快，他感到，自己的尊嚴終於回來了，他甚至感謝毒品推了他一把……
於是他厲聲責問著警察，試圖控訴世界帶給他的折磨，然後他手起刀落，毫不猶豫地割向孩子的喉嚨，以完成他最後的演出，而媒體，則記錄了現場的每一個瞬間。
警方的無措、母親的崩潰、孩子的鮮血被媒體反覆的強調和報道，人們口耳相傳，議論紛紛。
周亮，這個不知名的小人物，藉此，成就了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
吳環冷靜縝密的分析讓眾人無話可說，只覺得因過分真實而不寒而慄。
常廣文信服的張著嘴，說不出話來。李尚林和楊雨欣對視一眼，交換了一下敬佩的眼神。
陳望舒若有所思地記錄著，在筆記本上寫寫劃劃。
方凌坐起身，敲了敲桌面，鼻子裡不屑地吹了口氣：“吳副隊，你說的這些不過都是你的推測，支援的證據呢？就憑他衝著警察說的那幾句話？”
吳環想了想，搖搖頭：“我只不過是帶入他的角度去思考問題，所以我認為這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而且，他到底是吸毒後衝動犯案，還是策劃好後吸毒並犯案，我更傾向於後者。至於證據。。。。。我現在還沒有。”
方凌抽動下嘴角，不屑地說：“是啊，現在我們唯一確鑿的證據就是嫌疑人吸食了新型冰毒，而這個人……這個人就是個瘋子，你為什麼要去管他想什麼？”
吳環抿住雙唇，斟酌片刻：“我覺得……都是為了破案，我們只是方式不同……”
方凌緊皺眉頭，高聲蓋過吳環：“方式不同？！吳副隊，我再三表示過，你是警察！不是罪犯！不要把自己帶入他們的思想，這樣，很容易迷失自我……而且你這麼做，沒有任何意義，我們和他們不一樣，是兩個世界的人。”
吳環嘆了口氣：“……我認為，要驅逐黑暗……首先，就要走進黑暗之中。”
方凌徹底生氣了，他“譁”的一下站起身，冷冷地看著吳環：“吳副隊，一個緝毒警最不該說這樣的話。”
說罷，方凌轉身離開，留下一屋子沉默的人。
03 夜
會議結束，陳望舒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怔怔地盯著窗外的黑夜發呆。
“要驅逐黑暗，就要走進黑暗……”
她低下頭，看著手腕上的手錶，錶帶已經很舊了，錶盤也有些掉漆，陳望舒卻小心翼翼地撫摸了幾下。
良久，她仰頭，深深地嘆了口氣，不知是想起了什麼。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陳望舒的思緒被打斷了，她轉回身，發現是楊雨欣站在門口。
陳望舒：“進來吧。“
楊雨欣抬起手中的本子：”陳隊，這是會議記錄。“
陳望舒點點頭，伸手接過本子，沒搭腔。
楊雨欣小心試探了一句：”陳隊，心情不好？“
陳望舒微微頷首，算是迴應了。
楊雨欣想了想，開口問到：“……是因為……剛才的會議上……吳副隊和方凌？”
陳望舒嘆了口氣：“是，也不是吧……”
楊雨欣撓撓頭，在陳望舒對面坐下，斟酌了一下措辭：“他倆那樣，也算各有原因……方凌呢，出生在軍人世家，從小生活條件優渥，父母展現給他的世界就是非黑即白的，他的價值觀自然也就是這樣的，而且……”
楊雨欣轉頭看看辦公室外面的走廊，壓低聲音，小聲地說到：“……方凌不是獨生子，他的弟弟也是緝毒警，好多年前就因為臥底……年紀輕輕就犧牲了……”
陳望舒是外地的支隊調過來的，自然不知道這事，她吃驚的睜大雙眼，探直了身子。
楊雨欣衝她點了下頭，繼續說到：“當時呢……關於犧牲的原因……對外是說，他弟弟被人出賣了，但是據說……背後……還有原因，至於是什麼……我們都不清楚，但是這事兒是方凌心裡最大的痛，我們都不敢再提。“
陳望舒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難怪方凌這麼不認同吳環的想法。”
楊雨欣也嘆了口氣：“方凌的父母因為他弟弟的犧牲，受到的打擊很大……這些年啊，身體一直不好，都靠方凌家兩口子照顧著，方凌嘴上不說，心裡……應該還是挺苦的……“
陳望舒難過地搖搖頭：“……唉……這緝毒警也有家吶，不管誰有個三長兩短，帶給一個家庭的重創……是不可估量的……”
楊雨欣也有些低落：“是啊……人前我們是警察，是英雄……可這背後……生活的苦難，也得我們自個兒扛啊……”
陳望舒和楊雨欣面對面坐著，沉默了一會兒消化情緒。
楊雨欣想起話還沒講完，幽幽開口：“對了，吳副隊之所以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也是有原因的……“
陳望舒不解地看向楊雨欣。
楊雨欣：“吳副隊……其實是個孤兒……自小父母雙亡，是外婆拉扯大的，生活非常拮据……小時候天天混跡街頭，什麼人都接觸過，什麼事都幹過……”
聽到這，陳望舒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啊？真的假的？！”
楊雨欣肯定地點點頭：“劉以鯤告訴我的，他是吳副隊警校同窗，最好的朋友，兩個人感情好的穿一條褲子，那還能有假。”
陳望舒緩緩地搖頭感慨：“唉……也是個苦命人啊……”
楊雨欣：“吳副隊向別人展現的都是陽光的一面，從來沒跟隊裡其他人提過自己的事……。他外婆也早就離世了，所以一直都是形單影孤的……“
沒想到吳環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竟藏著這樣的故事，陳望舒百感交集，又嘆了口氣。
楊雨欣：“所以呀，吳環和方凌，就像圓形和方形，他倆……無論是生長環境、認知還是理念都不同，相互之間難以理解也難以相融，處理案件隨時會有爭執，你要做好準備……一碗水要端平呀，很難……”
陳望舒思索片刻，點點頭：“方凌的思想很正統，警隊需要這樣堅持原則的人，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警隊也需要吳環這樣能夠劍走偏鋒的人……
陳望舒一邊說，一邊輕撫著自己的手錶，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
04 我在暗處看著你
吳環伸了個頭，半個身子探進了刑偵支隊研判中心的辦公室裡。
研判中心的刑警張宇正在影印機前印檔案，一抬臉，剛好看到了吳環。
張宇：“吳副隊！快進來，哎呀，稀客啊。”
吳環客氣地笑著對張宇點點頭：“張隊長，叨擾了。”
張宇放下手中的檔案，熱情地走上前，兩人握了握手。
張宇：“你來得正好，這幾天的連環惡性事件要把我們搞瘋了，上級給的壓力很大，禁毒支隊能來搭把手那真是太好了。”
吳環看著張宇臉上巨大的兩個黑眼圈，無奈地搖搖頭：“唉，我就是衝這事來的，我們也是壓力大，這個新型冰毒突然冒頭，難辦。“
張宇雙手叉腰，連連嘆氣：”現在你們那邊有線索了嗎？“
吳環又搖搖頭：”暫時還沒有，就是想來要一下第二起案件的嫌疑犯口供，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張宇使勁按了按太陽穴：“害，什麼口供啊，要是有，我早就發你了……唉……那趙晶平，從進來到現在啊，問啥都不說……就自己擱那兒自言自語地瞎嘀咕，什麼他完成使命了……亂七八糟的……搞得跟邪教一樣，是受這新型冰毒的影響嗎？這玩意兒勁兒也太大了吧……把人的腦子都能燒壞啦？！”
吳環輕微抬頭，想了想：“的確不排除這種可能……冰毒本來就會致幻，而且原先也確實有過吸毒者因吸食過量引發暴力行為的事情……嘶……新型毒品的話……搞不好作用更猛。”
張宇拍拍吳環肩膀，感慨地說：“哎呀媽，這東西，真是一點兒都碰不得，害人害己吶……”
吳環沒有接張宇的話，而是陷入了沉思。
”使命……完成了？嗯……第一起案子的嫌疑犯……好像也說過差不多的話……這是有什麼寓意嗎？“
另一頭的禁毒支隊，方凌正帶著常廣文在偵查隊的辦公室裡分析情報。
常廣文清了清嗓，壓低聲線：“凌哥，我的線人告訴我，這一批新型冰毒，應該是北來幫的人弄出來的……”
方凌輕輕一拍頭頂，憤憤地說到：“……果然，又是他們……”
常廣文也為難地搖搖頭：“是啊……按照他們的一貫風格，要抓到把柄，真的很難……搞不好，又像之前一樣，讓他們給滑了……”
方凌嘆口氣，抱起手，滿臉愁容地看著眼前的一摞檔案：“……你讓線人儘可能地再去套點訊息吧。”
常廣文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方凌低頭思考片刻，又交待常廣文：“最近這些事，像是有一根線在串著……小心為妙。”
常廣文一時沒能聽明白：“小心北來幫的人嗎？”
方凌緩緩地點頭，又搖頭：“……大概吧……”
刑偵支隊裡，張宇將吳環送到了辦公室門口。
張宇：“咱們多通氣，有什麼線索呢就相互知會一聲，如果你們要來找趙晶平問話，直接過來就行。”
吳環輕輕地笑了笑：“好，多謝你把相關影片拷給我，我再回去看看。”
張宇擺擺手表示別客氣，正想和吳環道別，就看到同事押著趙晶平出了審訊室。
張宇拍拍吳環指了一下：“吶，這就是趙晶平，第二起案子的嫌疑人。”
吳環回過身，看向他們——這趙晶平十分瘦小，摘了頭盔完全不像什麼窮兇極惡之徒，在刑警的呵斥下反倒還哆哆嗦嗦的，竟有幾分可憐。
張宇和同事打了個招呼，衝著趙晶平抬了抬下巴：“咋回事？”
同事：“哎這傢伙屎賊多，這不，又要上廁所了。”
張宇瞪了一眼一旁的趙晶平，轉頭繼續和同事說話。
不知為何，趙晶平見到和張宇站在一起的吳環後，他就一改剛才膽小如鼠的神態，反而一直死死地盯著吳環。
吳環被盯得莫名其妙，他看著趙晶平：“……你認識我？”
趙晶平沒搭腔，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張宇和他的同事講完了話，同事推了一把趙晶平：“走啊，發什麼呆呢！”
四人擦肩而過時，趙晶平卻突然開口，用只有吳環才聽得清的聲音低語到：“你現在……夢裡還下雨嗎？”
吳環就像被一道閃電擊中了，他異常震驚地回過頭瞪著趙晶平。
可趙晶平卻又像看到了幻覺一樣，自顧自地和空氣聊起天來，嘴裡嘟囔著什麼天降正義、普渡眾生，一會兒笑一會兒叫的，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吳環的錯覺。
張宇叮囑同事：“哎快把他帶走，神經兮兮的……”
張宇和他同事顯然沒聽到趙晶平對吳環說的話，只有吳環自己既詫異又吃驚地站在原地，看著趙晶平遠去的身影。
張宇：“吳副隊？吳副隊？”
吳環回過神來：“哦，沒事……張隊，你忙，我先走了。”
看著張宇返回了辦公室，吳環又再次看向趙晶平，他迷茫地撓了撓頭：“……可能是我聽錯了吧……”
然而，吳環沒注意到的是，待他轉身離開後，瘋瘋癲癲的趙晶平卻又突然平靜下來。他轉回頭，盯著吳環的背影，陰惻惻的笑了。
“嘻嘻。”
第三章 暴 力
01 夢魘與回憶碎片
“呼……”
吳環站在偵查隊辦公室門前，他捂住胸口，拼命地喘氣，希望能把自己的呼吸捋捋順，他準備踏進辦公室，卻又再次緊張地收回了腳。
他抬起手中精美的禮物，仔細地檢查了幾遍包裝紙，滿意地點點頭，然後開啟禮物上的賀卡再三校對。
“生日快樂，怡然——你的吳圓圈。”
看著這行字，吳環腦海中閃過了王怡然陽光可愛的臉和甜美醉人的笑容，在她那流光溢彩的大眼睛和淺淺的酒窩裡，彷彿裝載著全世界的美好……
吳環難得地臉紅了，他拍了拍胸口的口袋——那裡面珍藏著王怡然之前捉弄他而用紙疊的狗耳朵……
他合上賀卡，使勁拍了拍頭，在心中暗暗給自己打氣，眼一閉腳一跺，邁進了辦公室。
吳環緊張地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卻看到劉以鯤微笑著，手裡拿著一束紅玫瑰。
王怡然羞澀地接了過去，把鼻子埋到花叢間，深深地聞了一口，甜蜜的笑了，白皙的手輕輕戳了戳劉以鯤的肩膀。
劉以鯤寵溺的微笑著，伸出手撫摸了一下王怡然的臉頰。
劉以鯤和王怡然正沉浸在濃郁熱烈的愛情世界裡，顯然沒留意到遠處的吳環。
吳環愣住片刻，隨後知趣的退出辦公室。
他靠在走廊的牆面上，默默消化著剛才看到的一幕……
他低下頭，腦海中不斷浮現著王怡然平時那乖巧機靈的樣子，又想起劉以鯤和他的父母多年來把他當家人一般照顧……
良久，吳環遺憾又釋然地笑笑，帶著未送出的禮物，靜靜地走開了……
“……也好……。比起我，他能讓你更幸福……”
又是外勤任務，深夜，吳環抬著三杯咖啡，胳膊肘還夾著一袋食物，急急匆匆地跑進車，他開啟駕駛門坐進去，趕緊把東西遞給副駕上的劉以鯤，自己凍得哈氣搓手。
劉以鯤接過吃的，小心翼翼地把熱騰騰的咖啡和漢堡先遞給了後座上的王怡然，王怡然接過食物，甜蜜一笑說了句謝謝，順手掐了掐劉以鯤的臉。
吳環見狀，恨恨地罵了句：“媽的，你兩屠狗呢！”
王怡然臉粉嘟嘟的，嫩的就像能掐出水來，她莞爾一笑：“也是，我倆收斂一點，關愛寵物，人人有責。”
吳環氣的翻白眼，劉以鯤哈哈大笑：“圓圈老寶貝，我們是愛你的，麼麼。”
他伸過頭隔空飛吻了一下吳環，吳環噁心的乾嘔著直襬手：“呸呸呸！晦氣！”
後座的王怡然大笑起來，吳環看著笑容燦爛的王怡然和劉以鯤，也笑了，他伸手握拳，輕輕打在了劉以鯤的肩膀上……
“叭叭。”窗外突然響了起喇叭聲。
吳環還在和他們說笑著，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前方，卻發現外面什麼也沒有。
吳環還沒反應過來，車外又忽然下起了暴雨。
“咦？怎麼回事？”
他滿臉迷茫地回過頭，想和劉以鯤、王怡然說話，一轉臉，卻發現車內空空如也，哪有兩人的影子……
下一秒，車自己動了，吳環在車裡焦急地擺動著方向盤試圖操縱駕駛，可是車輛卻自顧自地快速行進著……他慌張的反覆猛踩剎車，又拼命按喇叭，車子卻始終不肯停下來……
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吳環坐在駕駛室裡嚇得大叫，眼睜睜地看著車子飛速撞向那人……
“碰！”
02 線索拼圖（上）
吳環站在黑夜裡，迷茫地環顧四周。
一個聲音若有若無地在他身邊輕輕響起，就像有人對著他耳語……
“你現在，夢裡還在下雨呀……”
吳環驚恐地來回轉頭，卻什麼人也沒有看到。
那個聲音再度冒了出來，聲調也越來越高，質問著吳環：
“……你明明可以……為什麼不救我？”
“……我，我盡力了……”
“你為什麼不救我？”
“……我……”
“你為什麼不救我！”
“……”
“你為什麼不救我！”
“你為什麼不救我！！”
“為什麼！！！”
”吳副隊？吳副隊？！你怎麼了？！“
吳環趴在辦公桌的桌面上，他一下直起身來，就像剛才溺水了一般，大口地喘息著。
又是夢魘，好在，楊雨欣把他叫醒了。
劉以鯤和楊雨欣站在吳環身後，吳環一下坐起來，兩人嚇了一跳。
劉以鯤關切地把手搭在吳環肩上，拍了拍他：“沒事吧？又做噩夢啦？”
吳環迷茫地看著劉以鯤，一時分不清面前的劉以鯤是真實的還是來自夢境。
楊雨欣：”吳副隊，我們點了炒飯，鯤哥送過來的。看你在打盹就想叫你起來，哎喲，你是夢見什麼了一驚一乍的，我都被你嚇一跳。“
楊雨欣轉身去給隊裡的人分配炒飯，吳環看看四周埋頭扒飯的同事們，終於確定自己已經醒來，舒了口氣。
劉以鯤輕輕地拍了拍吳環：“來，吃點東西吧。”
吳環把臉埋進手掌裡，搖搖頭，長長地嘆了口氣：“再等會兒，我緩一緩。“
劉以鯤擔憂地看著他：”圓圈，你最近好像精神狀態不太好啊……是不是太累了？“
吳環仰起頭，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頸椎：“唉。。。。。差不多吧，最近有點恍惚……“
劉以鯤轉身去幫著楊雨欣一起分發炒飯，嘴裡還不忘叮囑著吳環：“你需要放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然人還沒抓到，你就先廢了……一會兒下班去我按摩館裡捏捏頭腳，休息一下。”
吳環點點頭，抓了抓凌亂的頭髮，打著哈欠起身，去拿盒飯。
劉以鯤看吳環漫不經心的，把手中的盒飯遞給吳環，又重複了一遍：“聽到了沒？”
吳環嘟囔了一句：“耶絲。。。。。啊瑟……”
楊雨欣彎腰在塑膠袋裡刨著：“吳副隊，等等，還有泡菜呢。”
吳環眼睛一亮：“哦，這個必須來點兒，我喜歡。”
劉以鯤：“喜歡還不去我家？我媽唸叨多久了，給你泡了兩缸蘿蔔，就等你去拿呢。”
吳環嘴裡塞著飯，含糊不清的說到：“週末，週末就去抬……對了跟老媽說一聲，我想吃魚香肉絲。”
楊雨欣嫌棄地瞪了一眼吳環：“去別人家連吃帶拿，還要點菜啊？“
吳環得意地一挑眉：“你不懂，我才是老媽心目中理想的兒子——幽默風趣、帥氣瀟灑、風流倜儻……”
吳環和劉以鯤從警校就是同一個宿舍的，這麼多年來，兩人感情早已似手足，再加上劉以鯤的父母一直對吳環疼愛有加，每逢節假日都會張羅一桌子菜叫劉以鯤帶吳環回去。所以，從大學時代開始，吳環就管劉以鯤的父母叫“老爹”和“老媽”。
楊雨欣豪邁的一仰頭，大笑兩聲：“風流我同意，帥氣就算了吧……你的顏值和鯤哥之間差著五百個李尚林呢，沒有鏡子的話，總該有泡尿吧。”
李尚林停住手中的筷子，一頭的問號：”關我什麼事？我怎麼躺著也中槍啊？！“
吳環：”哎，楊雨欣就是劉大魚的腦殘粉，我們吶，都是她的炮灰。“
“你……”楊雨欣臉一下就紅了，她拿起水杯假裝倒水，趕緊走遠了幾步。
對於劉以鯤來說，女孩們這樣的反應他早就習以為常了，所以他從容地微笑著，起身把桌上剩下的炒飯挪到了地上。
塑膠袋移開，盒飯下壓著的嫌疑人資料引起了劉以鯤的注意，他頭一偏，下意識讀了起來。
“咦？這個嫌疑人好奇怪啊……”劉以鯤雖然辭職幾年了，但畢竟是老緝毒警，案情研判的敏銳性還在，看了下材料就馬上提出了疑點。
正在吃飯的陳望舒抬起了頭：“啊？有什麼問題？”
劉以鯤是隊裡的老隊員，人緣廣，會做人，隊裡的人點他家的外賣，他就只收個成本錢，所以大家都樂於下單，劉以鯤也樂於跑腿，還能回隊裡和老朋友們聊會天。就連陳望舒這個剛調來不久的人，也因此和劉以鯤熟絡了不少。
劉以鯤轉向陳望舒：“陳隊，我說這個趙晶平啊，他是網約車司機嗎？
李尚林頭也沒抬，徑直往嘴裡劃拉著飯：“對啊，調查說他開了很多年的網約車了。”
劉以鯤歪了一下頭：“可是……哪有人跑網約車開吉普車的……”
聽劉以鯤這麼一說，旁邊的吳環猶如醍醐灌頂，他從座位上躥了起來。
吳環：“尚林，查一下吉普車是怎麼回事。”
李尚林趕緊放下手中的盒飯，在電腦上操作了起來。
吳環一把摟住劉以鯤，狠狠地揉了一下他的腦袋。
吳環：“可以啊大魚！不愧是我的老搭檔！寶刀未老哇！”
劉以鯤被吳環揉得齜牙咧嘴，連連告饒。
吳環放開劉以鯤，突然又想起點什麼。
他轉身快步來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一個優盤——裡面是吳環從刑偵支隊那拷來的一些資料。
吳環把優盤插進電腦，搜尋了一下，將一段影片在辦公室投屏裡放了出來。
這是一段案發前的路段監控，吳環仔細地看著，把影片反覆快進、倒放又暫停，隨著他的操作，陳望舒也被螢幕中的內容所吸引，慢慢地走到了吳環身邊。
楊雨欣有點好奇：“這不是案發前的監控影片嗎，有什麼問題啊？”
陳望舒眯著眼睛抬起右手，指了指螢幕：“你注意白色吉普車……”
吳環點點頭：“沒錯，你們看，吉普車在這條路上來回了很多次，一直反覆排隊等交通燈。”
楊雨欣有些驚訝：“啊？那，那也就是說……”
劉以鯤接過話：“……這個人在等一個機會，一個紅燈時自己排在第一個的機會。”
楊雨欣倒吸一口冷氣，捂住了嘴。
03 線索拼圖（中）
“查到了！”
李尚林激動地舉起電腦，冒冒失失的，差點把電腦充電器的線扯掉了。
“哎喲，”李尚林趕緊撿起充電線，”我查到了！趙晶平他平時跑網約車開的是轎車，案發前一個月，他把轎車賣了，估計就是換了吉普……“
陳望舒焦慮地嘆口氣：”所以，這起案件，也是提前策劃的。“
李尚林皺了皺眉頭：”提前策劃……那他為什麼要換吉普呢？“
楊雨欣歪著頭想了想，突然意識到什麼，一臉驚悚：”天吶……不會是……方便撞人吧？……“
吳環凝重地點點頭：”很有可能，吉普車視野好、保險槓更堅硬，而且四驅動力強。“
劉以鯤也嘆了口氣：“根據案發現場造成的傷亡情況來看……如果我沒猜錯，他可能還加固了保險槓，這樣……就可以撞更多的人。”
楊雨欣雙手捂住臉，驚恐的說不出話來。
陳望舒咬牙切齒地看了眼監控影片：“畜生，內心得扭曲到什麼程度才能做出這種事！”
吳環拿起趙晶平的資料繼續翻看，一旁的劉以鯤也伸過頭去。
“哇……太恐怖了，”李尚林看著手裡的電腦，“開個網約車還能開的殺人？！這個趙晶平就該和那周亮一樣，當場爆頭！哦不對，是千刀萬剮！”
吳環翻了一頁資料，沒抬頭，輕輕地說：”尚林，作為警察，這樣想不合適。“
李尚林有點吃驚地瞪大眼睛：“啊？”
吳環合上資料，抬起臉，認真地看向李尚林。
“人性之惡，無法估量……因為那些滔天的罪行而產生了強烈的正義感，情有可原。
但我們是警察，是法律的執行者，也是維護者。
法律，是平衡的藝術，不可因一個人犯下了重罪，就以更重的刑罰去還擊他。
那是復仇，不是公正。“
吳環很少這麼較真地糾正別人，大家都聽呆了。
李尚林歪著腦袋想想，點點頭，又搖搖頭：”副隊你說的對，但我還是不能理解趙晶平的所作所為……“
劉以鯤包容地點了下頭，表示理解李尚林的感受：“其實我內心也有這種想法，畢竟趙晶平還活著，可是很多人卻因為他的所作所為失去了性命……”
李尚林認同地一攤手：“對嘛，就算是死刑，他一個人的性命也不夠賠的，根本談不上公平嘛！”
吳環有點冒火，他皺起眉頭想張口，但劉以鯤拍了拍他，提醒他注意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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