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一個年紀很大的學生寫生的自畫像。也許大家認為沒有什麼稀奇。因為在美術學院能畫出這種水平作品的不在少數。
如果我說他是一開始就用鋼筆起形，中途沒有任何修改。你會怎麼想呢？
如果我說他從未接受過任何正規訓練，從拿起筆到畫出這種水平只用了半年時間的話，你肯定說我在吹牛。
因為我們知道，要畫出這種水平的鉛筆素描按照學院教育至少需要6年的時間。兩年備考附中，如果順利的話，進入附中要學習4年時間，如果再順利一些的話，一年考上美院，這大概是大一的水平。你和我說他只用半年學習就達到這種水平，而且是用鋼筆畫的，這不是吹牛是什麼？
那好，我們來舉幾個例子。
這是文藝復興的藝術大師丟勒13歲的自畫像，至今鮮有其匹。
這是畢加索16歲的作品。
我想以丟勒的家境和年齡，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6歲就拜師學藝吧？
梵高從28歲開始拿起畫筆到他37歲逝世，不過九年時間，其間創作了大量曠世傑作，如果按照學院教育的話，大學畢業要10年，那麼他還沒出徒。
也許你又會說，這些都是萬中無一的人中龍鳳，有極高的天賦。不是一般凡人可比的，這種比較沒有意義。
那好，我再來舉兩個栗子：
這是一個回族的廚師，只有初中二年級的學歷。很早就離家打工掙錢了。他在北京的宋莊藝術區開了一個賣羊肉湯的小店。來來往往的食客大都是藝術家，這其中也包括我。大概是這個小夥子的人品和手藝都出奇的好，所以我們很快就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一天，他在一個餐桌上擺上了紙筆，開始勾勒梅花，畫的七扭八歪，滿頭大汗。看到我，他高興地說：“劉老師，你可算來了，我畫不出來，可鬱悶死我了！”我覺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很好玩，就一邊喝著羊湯一邊跟他聊起了我對繪畫的看法。聊到興起，他給我來了一大鍋牛鞭火鍋，給我倒上了用各種補腎壯陽泡的酒，一邊和我聊天，一邊招呼客人，還要把我招待好，一時忙的不亦樂乎，直到打烊。
忙乎完一天，他晚上就按照我說的去畫，每天都畫到清早六點多，然後給家人做完早飯睡一會，十點鐘就又忙乎起來了。
我看到這些既有些感動，又有些糾結不安。
他一個人要養活父母，兩夫妻，兩個小孩和兩個夥計，在北京打拼殊為不易。晚上還要點燈熬油去畫畫。比那些養尊處優的美協領導，美院教授不知強了多少。
但是藝術這趟渾水深不見底。多少經過學院系統教育的高材生都無法找到出路，他憑我上嘴唇碰下嘴唇那麼講講大道理，就走上這條不歸路了。可是看到他的熱情，我又不好潑冷水。
但是大力出奇跡，我每次去他的小店，他都畫出了令我驚訝的作品。他高興地說：“劉老師，你猜怎麼滴，人家好些畫畫的老師，看了我的都說好！我哥們問我是不是遇見高人了！”
我看了他的作品，就鼓勵他，把畫裱起來，然後掛在店裡，這個小店就是他的展覽館，就是他的藝術沙龍了。
後來很多人都是慕名而來，吃他的羊肉，看他的畫。
直到一年後的一天，一位北京某文化傳媒集團的老闆來到他的小飯館。順利地和他簽約，每年要支付六十幾萬的簽約費。
他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地畫畫了，不用在廚房裡煙燻火烤了，不用點燈熬油了，不用為生計發愁了。我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下了。
接下來要說的是一位女孩，她也是從零開始和我學的，經過一段時間的素描訓練，她的進步讓我更是驚詫不已。
大鼻子怪
她的畫面裡洋溢著女性特有的纖細敏感又富有浪漫詩意的美感。她在創作期間也會很用心地寫一些心得：
“ 創 作 思 考我的腦裡有一個無邊的魔幻世界，想像在想像之上，就是說我根本不知道會畫出什麼，甚至不知道想畫什麼，當我眯著眼在紙上塗鴉時，當一個將近完整的形進入我的眼球時，我就會欣喜的如獲珍寶的用筆將這個模糊的形象認真的塑造，如：《大鼻獸》你會看見一個奇異的大鼻子怪獸正目光呆滯的望著前方，它就這麼活生生的出現了，而其實它的出現純粹是個意外，我是畫到哪想到哪，最後形成的畫面是從一個角落開始擴張的，效果是出其不意的。我喜歡我的作品中那從雲端裡跑出來的張大嘴巴的頭顱、長滿了眼睛樹葉的怪樹、手拿著麥克風吶喊的耳朵女人還有各種奇幻的未創造的，我相信自己是為藝術而生的人，我相信我的創作能讓你讓我都感到不可思議。“
只是她身在廣西，很難有機會參加一些藝術展。又有公職在身，家務也比較繁忙。即使是這樣，也還是筆耕不輟。就像高曉松說的那樣，人除了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這麼重感情，有才華的學生能幫一把就幫一把。畢竟現在是網路社會，資訊比較通暢，她在我的介紹下，也陸續參加了一些展覽。為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
每年春寒料峭，乍暖還寒的時候，就會有上百萬的藝考生揹著畫具，一臉緊張和疲憊地奔赴全國各大考場。接受命運的審判。
藝術不是帶給人享受與美感的嗎？
藝術難道不是給人以幸福和美感的嗎？怎麼會是這樣？像地獄和戰場一樣？經歷了嚴格而系統的訓練難道就是這種水準嗎？
我的三個學生的學習無一不是輕鬆愉快而又時間不長，就可以登堂入室的，而看著這些學生，我不禁為他們的前途和命運擔憂起來。畢竟人的青春不會有第二次。難道是他們所有人都沒有天賦？我是不相信的。那麼，我們就來了解一下，所謂的“系統訓練”是什麼樣的吧：
附中一年級上學期：透視，打形，排線，石膏立方體，石膏多稜體，石膏圓柱體，石膏球體，石膏幾何體組合，靜物素描，色彩靜物。
附中一年級下學期：石膏柱頭，石膏像剖面（亞歷山大）石膏半面像（亞歷山大）石膏像（羅馬青年或者阿古利巴）石膏像（馬賽曲，荷馬，海盜像）色彩靜物
附中二年級上學期：石膏像（美地奇）複雜的場景靜物，石膏胸像，色彩靜物
附中二年級下學期：石膏像，老人頭像 色彩靜物
附中三年級上學期：青年頭像，半身像，色彩靜物，速寫
附中三年級下學期：女青年頭像，素描半身像，色彩靜物，速寫。
附中四年級上學期：大衛石膏像，素描全身像，色彩頭像，速寫。
附中四年級下學期：考試素描（要求三小時，構圖完整，比例準確，結構到位，質感突出，神態生動）考試色彩（構圖穩定完整，色彩關係準確，造型立體，有質感。）速寫（單人速寫，三人速寫，加場景速寫）
美院一年級上學期：依然是靜物素描，頭像，半身像，色彩靜物，色彩風景。
美院一年級下學期：因系別而定——素描大衛石膏像，全身像，男人體，色彩人像。
美院二年級上學期：素描女人體，色彩男人體，風景。
美院二年級下學期：素描雙人像，色彩雙人像，風景。
美院三年級上學期：分專業工作室：按照不同教授的風格流派分班訓練；
美院三年級下學期：按照系別和各工作室的要求進行基礎訓練。
美院四年級全年：畢業創作，畢業答辯，找工作或者考研。
全國各大美院及附中大同小異，稍有時間和階段上的差異。
這是中央美術學院歷年來的優秀作品：
這樣訓練下來，的確非常紮實。準確，但是也“千篇一律”，學生的想象力，興趣點在這十年裡幾乎消耗殆盡。他們的個性也在學習當中變得模糊了。剛重要的是，在這些訓練當中，從來沒有過想象力的要求，個性的發展，人文素養的培育以及與人溝通的能力和對市場就業的瞭解。往往造成畢業即失業的狀況，這就是付出了大量時間和金錢所應該換來的嗎？
一個學生絕不應該是因為他文化課差才報考藝術專業。一個藝術家也絕不是因為他頭髮長就叫有個性。他的作品應該是富於啟發和想象的，應該是直抒胸臆的，是不拘一格的。而且並不一定是非得透過畫石膏像大衛像才能獲得造型能力。達芬奇什麼時候畫過石膏像？拉斐爾從來也沒見過石膏幾何體啊！梵高也沒有像美院學生那樣花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去磨大衛像吧？學這些到底對有什麼必要呢？難道就是為了混文憑？
我在7月14日20：30發起了一個live，叫做“如何快速學習素描”。歡迎大家踴躍參與。live連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