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德國杜塞爾多夫市現任市長托馬斯 蓋澤爾在波士頓大學作了題為“左翼領導”的演講,主要內容是他作為一名左翼政治家對於城市管理的經驗與看法。因為近期敘利亞難民問題廣受關注,而杜塞爾多夫作為德國第七大城市,預期也將成為難民的主要目的地之一。因而蓋澤爾市長此次演講內容有一多半都與敘利亞難民危機有關。

托馬斯 蓋澤爾的突出之處在於,他是十五年來首位在杜塞爾多夫執政的社民黨人。照網上流行的看法,社民黨無疑是典型的歐洲“白左”。尤其是在近期,默克爾身為右翼政黨領袖接納難民已被訾為“聖母”,比默克爾更歡迎難民的社民黨人簡直可以升級為“聖祖母”了。作為“白左”的蓋澤爾談起敘利亞難民來,想來該是張口人權,閉口民主,開門揖盜,割肉飼虎。然而實際上他對難民問題乃至整個中東局勢的看法完全不是這等天真,甚至可以說與理智的反穆人士並無太大區別。

首先要看到的是,作為德國的市長,左翼政治人物,又是在崇尚宗教自由和重視人權的美國做演講;蓋澤爾不會,也不可能公然在移民問題上與默克爾唱反調。不論是出於真心還是形勢所迫,他都表示了對敘利亞難民進入杜塞爾多夫市的歡迎。理由無非是履行文明國家的責任,促進社群多元化這一類國內都已耳熟能詳的“白左”套話。如果他對難民問題的看法僅止於此,那他便只是個即使不能說天真,也絕對是被“政治正確”侷限住思維的標準“白左”。但蓋澤爾接著便話鋒一轉,說出一番不僅是我,就連美方主持人也始料未及的話來。

蓋澤爾先是批評了美國與歐盟的中東政策。當時美方主持人談及最近廣受關注的敘利亞幼童溺死事件,評論道迫使他一家逃離敘利亞的是阿薩德政權,直接造成他夭折的卻是歐盟的邊檢政策。蓋澤爾立刻糾正她道:迫使這些人逃離敘利亞的,不是阿薩德,而是恐怖分子。他接著說道:毫無疑問,阿薩德也好,卡扎菲也好,都是殘酷的獨裁者。但是在他們治下的人民,即使享受不到民主,至少能享受到安全(如果不與政府為敵的話),而這在如今的敘利亞或者利比亞卻已經成為奢望。阿薩德政權統治下的生活雖然痛苦,但現在的敘利亞卻連能否維持生活都成疑問。現在的敘利亞飽受戰禍,久經兵燹,各派相互攻伐,大國彼此角力,黎庶無全身之計,平民有池魚之殃。正因為短期內仍看不到結束內戰的希望所在,才有無數敘利亞民眾不顧旅途艱危移民他國。蓋澤爾總結道,此次敘利亞難民危機,根源正在於美國在中東推行民主化,動搖各國原有秩序的政策。這種觀點在現在依然把阿薩德視為危機禍首的美國主流媒體看來,簡直可以說是離經叛道了。

蓋澤爾接著談到如何對待進入德國的敘利亞難民,此時他不再奢談什麼多元化,而是開宗明義地宣佈,德國社會有自己的基本價值觀念,移民必須尊重。難民的境況固然值得同情,但他們既然選擇來德國,就必須遵守德國的法律,不可能只享受權力而不承擔義務。他毫不避諱地談到穆斯林中可能存在的歧視女性的問題,宣告在杜塞爾多夫,任何穆斯林家長都無權阻止女童接受教育或者參與體育活動。談及歧視同性戀的問題,蓋澤爾指出,除了穆斯林以外,杜塞爾多夫也有相當數量的猶太裔和俄裔居民將同性戀視為病態,而這種觀點在他看來完全不可接受。他明確指出,對於德國文化與伊斯蘭教教義可能存在的衝突之處,穆斯林只能接受而非妄圖改變。任何在德國建立與外界隔絕的穆斯林自治區的想法都不會被容忍。最後他以這樣一句話作為總結:you came to Germany because it is attractive, then you must respect what makes it attractive。蓋澤爾此番言論甫畢,美方主持人就大感震驚地評論道:她以為歐洲的左派會欣然接納難民後 leave them alone,沒想到竟有人準備採取強制同化的措施。

當然,蓋澤爾在難民問題上仍有思慮不周之處,他雖然表示要同化難民,但卻沒有提出具體的同化措施,這方面德國法律大概也不會給他太多的操作空間。但他至少表明了態度,開始正視伊斯蘭教與世俗社會文化差異,觀念衝突的問題,而非如所謂的“白左”“聖母”一樣,只是掩耳盜鈴,將頭完全埋入“政治正確”的沙丘之中。只要仍然有他這樣的左翼政治家存在,歐洲就還有完全綠化與完全右轉之外的第三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