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出來的作品沒人看是怎樣一種體驗?知乎使用者2016-05-18 12:46:39

謝邀。這個問題著實令我有感而發。我個人不是專業的持證翻譯,但工作上經常和外語打交道。兩年前,我還是個高爾夫媒體從業人員。一天早上,我照常開啟境外的高爾夫網站時,看到一條頭條新聞。

看完全文之後,我覺得渾身發熱。我的內心有一股尖叫的衝動,因為我看到的不但是一篇翔實的專題報道,更是一個懸疑故事——充滿希區柯克或者大衛·芬奇風格的作品。這個故事應該發生在好萊塢電影中,而不是現實世界:YouTube上一則

不起眼的

影片,牽引出一個涉及到

美國國家機密

的事件;一次只是從

高爾夫裝備升級

角度展開的採訪,最後變成

關乎人命的悲劇

;悲劇的主角,又是一個身份非常特殊的美國邊緣人士。

那一天其實我身體不太舒服,但我下午開始翻譯報道全文,到晚上八點多左右終於完成。報道很長,譯文超過12000字。第二天一早,我釋出在ESPNSTAR中文網上。

在我釋出報道譯文的時候,美國媒體界已經鬧翻天。有人批評記者在採訪時手法不當,直接或間接導致一條生命的離去;但也有人為記者辯解,認為悲劇的主角本身是一個偏激的人物,其宣傳產品的手法及日常的行為均有巨大爭議;記者本人在發表文章的一年後,在一個新聞媒體交流的論壇回憶過當時的感受,表示自己當時背後好像有一股推力,令他身不由己地繼續走在所謂“追查真相到底”的路上。

在一系列的相關討論中,記者及其他人士均對新聞倫理進行了反思——為了真相是否真的要不顧一切地堅持,就算有人受到傷害也在所不惜?

在這篇報道中,死者、死者的合夥人以及記者本人,都受到巨大打擊。這篇報道不僅故事離奇,引發的餘波也令人深思。

然而,回到國內,用搜索引擎查詢相關的中文關鍵字,只能找到一個結果。這個結果非常奇葩:一篇高爾夫報道,出現在一個叫“星球大戰論壇”的影迷社群中。其實正是我把文章轉載到論壇的。因為故事太神秘詭異,作為活躍星戰迷的我,覺得發到星戰論壇其實也非常合適。

至於ESPNSTAR中文網上的先發文章,隨著ESS關站而成為過去了。中文高爾夫媒體的同行也沒有跟進,更不用說主流媒體了。

我個人覺得這個故事很震撼,但在中文世界一點水波都沒有激起。不過我也沒有太過多愁善感。其實不只是翻譯,很多你自己認為精彩絕倫、有感而發的內容,旁人卻無動於衷,這是非常常見的情況。換個方向來想,你是極少數意識到這些內容的價值的人,並從中獲得啟發或者快樂。那就算沒有所謂的“知音”關注,那又有什麼所謂呢?

相關的事件過去兩年多了,知友的邀答令我想起這件往事。那就順便把這個故事也搬到知乎,看看會不會引起多一點的討論吧。

前文故弄玄虛,幾乎沒怎麼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個故事。我簡單解釋一下:一位記者在瀏覽YouTube的時候,發現有人號稱發明了一種革命性的高爾夫推杆。這一技術得到某些業界人士的認可,並推薦給大型的高爾夫裝備生產商。技術的發明者背景非常神秘,擁有麻省理工學歷,曾是美國國防部的重要顧問。記者試用推杆後,發現似乎確實有明顯效果。但他期望進一步與發明者探討的時候,卻發現對方的身份更加複雜。隨著記者進一步調查,發明者也從當初的合作和謙和,換成另外一副面孔……

上面這段話已經足夠作為一個驚悚故事的簡介了。但故事出人意料的地方遠不止這個。現實,終歸是比想象更加離奇。詳情請閱讀下面的報道全文吧。裡面有一些高爾夫術語,但不會影響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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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博士的魔法推杆

發表時間:2014年1月15日

作者:卡萊布-哈南(Kaleb Hannan)

譯者:外星蘑菇

翻譯出來的作品沒人看是怎樣一種體驗?

翻譯出來的作品沒人看是怎樣一種體驗?

Part 1

奇怪的事總在奇怪的時刻與你相遇,例如在你對抗失眠、同時傷腦筋如何提升短杆水平的時候。

去年春天的某天,已經過了午夜,我想方設法卻始終睡不著。我自己並不想經歷這種睡眼惺忪的時辰,但我總得找些合適的事情來打發。

我打高爾夫,有時很糟糕,有時沒那麼離譜。和所有球手一樣,我花很多時間,思考怎麼減少不佳的表現。失眠給了我一線曙光——我有更多時間瀏覽YouTube,看看人家教我們怎麼打得更好。正是又一個這樣的不眠之夜,我第一次認識埃塞-安妮-範德比爾特(Essay Anne Vanderbilt)博士。她被好友們稱為“V博士”。

她沒有出現在影片中。隨後我也發現,在網路上幾乎找不到她的照片,遑論錄影。我從影片中看到的,是兩個人在討論她給高爾夫帶來的顛覆性新概念。加里-麥克考德(Gary McCord)是其中的主講,他是CBS的金牌主持人,蓄了一把活像卡通片反派的絡腮鬍子。作為高球界人物,麥克考德是稀有品種,連非鐵桿體育迷都認識他。因為像他那樣對這項運動直言不諱的人少之又少。

影片攝於去年3月,麥克考德當時正參加加利福尼亞州的一場冠軍巡迴賽,他不時在這項針對50歲以上球手的系列賽中亮相。影片中,他提及自己幫助了V博士,使她可以走近推杆果嶺,她目前正給幾位球員提供見解。之後,他介紹V博士是一位來自麻省理工學院的航天物理學家,同時“發明了MOI為0的YAR推杆”。這段介紹很是精彩,但“Yar”和那串英文字母縮寫,則有點讓人陌生。

根據麥克考德的說法,在研發推杆前,V博士研究了所有與高爾夫相關的專利,最後把注意力集中在1996年卡斯滕-索爾海姆(Karsten Solheim)的一份檔案。索爾海姆是Ping球杆的創辦人,如今在業界中擁有和藹可親的老爺爺形象。他本身是通用電氣的一位工程師,後來才成為大名鼎鼎的球杆設計師。他對高爾夫最大的貢獻在於,把杆面的重心從中間移到兩邊。這種想法聽著很簡單,實際上充滿革命性,使得索爾海姆成為那個年代的大富翁之一,他發明的球杆也最受盜版商青睞。然而,按照V博士推斷,索爾海姆一無是處,純粹盲打亂撞。“整個產業都依據於這項(專利),”她對麥克考德說,“你們的高爾夫在追隨著50年代的偽科學!”

麥克考德隨後在影片中講述,他如何安排V博士與泰勒梅的一位高層見面。泰勒梅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球具生產商,而麥克考德恰恰也在代言他們的產品。這次會議的要旨就在於:這位本身名不見經傳的女士,要與高球界最具權勢的人物相會,並告訴對方他公司所幹的一切都大錯特錯。“她純粹推翻他們的設計,”麥克考德說,“完全推翻。”

初看這段錄影時,我還處於半夢半醒狀態,但儘管腦子迷迷糊糊,我依然捕捉到它的重要性。麥克考德最率直的名嘴之一,他曾經批評美國大師賽的果嶺太快,像“除恥毛蠟”一樣,引起女士們的嚴重抗議。但他評論總是一針見血,因此在此之後依然獲得報道這項賽事的機會。這位受人尊敬的人物認為,那神秘的物理學家,擁有一個價值連城的念頭。不過這念頭的具體內容不甚了了——當時我對V博士一無所知,而後來的發現則使我的調查悲劇收場——那一個晚上,我只明白一點,我想了解得更多。

Part 2

沒有運動員像高球手那樣依賴裝備,穿哪雙鞋、戴哪頂帽子,跟精挑14根球杆的工夫相比,簡直不費氣力。握把材質、杆身長度、球杆長度等等要素,更為選擇過程增添複雜性。裝備銷售市場的競爭非常激烈,這反映出一種與高爾夫表象相悖的實情。

自老虎-伍茲(Tiger Woods)1996年加入美巡賽以來,高爾夫藉助電視轉播,經歷十多年的快速經濟增長。那一年,只有九名球手賺到超過100萬美元獎金,而到2012年,數字膨脹到100。但儘管電視轉播的高爾夫收入增加,這項運動的參與人數卻在縮減,每年有100萬人退出。萎縮的蛋糕使得高球裝備的競爭更加殘酷。

亞當斯高爾夫的奠基人巴尼-亞當斯(Barney Adams),恐怕是最後一位真正靠獨立銷售球具而致富的人,他表現出對小廠家生存狀況的極度悲觀。“我們很幸運,”他說,“我們的成功依託於一傢俱樂部。”亞當斯高爾夫本身只是一家頻臨破產的自定義球杆工坊,但後來老闆開辦了一家叫“Tight Lies”的俱樂部。亞當斯的標誌性產品是球道木,不過更多人認為是世界上第一根混合杆——一種介乎鐵桿木杆之間的球具。亞當斯透過自己的新發明,儘可能地賺得盆滿缽滿,但如今每家球具商都有自己的混合杆生產線。2012年,亞當斯高爾夫被阿迪達斯收購,後者同時擁有泰勒梅品牌。

亞當斯對打球人士進行過調查,結論則是這門生意實在太艱難。“看看如今球手的平均年齡,”他說,“半數以上年逾四十,這讓我們如何猜想未來?再過50年,高爾夫人口將少之又少。”亞當斯認為,對於只專注於推杆的生產商來說,形勢更加嚴峻:“在高爾夫工業史上,從未有一家只生產推杆的廠家免於倒閉。”他指出,唯一的成功方法,就是被一家大企業收購。而為了達成這一點,你需要創作一個故事,這故事基本上可以用寥寥幾字概括:“瘋狂科學家發明偉大產品。”

Part 3

我還想找到更多關於V博士的資訊,於是我發了一封電郵給她,對方的回覆使我完全如墮五里霧中。那是4月初的時候,我希望能安排與她電話溝通的機會。然而,她首先堅稱,我們的談話以及後續的報道,必須專注於科學本身,而不是科學家本人。這項規定似乎背後隱藏奇情。

“假如不能保證遵守以下守則,我將無可奉告,因為我懷有機密檔案。”她寫到,“請允許我闡明:我享有資訊自由法案下、與聯邦法官同等的待遇。我保持匿名,以保護自身安全和生活,因為我參與了眾多活躍專案……假如之前提及的內容能獲得您的同意,請隨時回覆這份公報,然後我們可以安排一次秘密的、無記錄的口頭交談。”

這遣詞造句讓我目不轉睛——公報!口頭交談!秘密!我完全沒聽說過這幾個詞(譯者注:以上幾個詞原文中分別是communique、nuncupative、collogue,屬於非常用單詞),要查字典才明白她究竟在說什麼。郵件中的一切表明,她不是一位易於應付的受訪者。因此,我沒有嘗試直接透過V博士瞭解答案,而是聯絡麥克考德。他才是第一個告訴我她怎麼製造出其推杆的人。

Yar高爾夫,也就是V博士的公司,在七年前就已經成立。他告訴我,她到亞利桑那州一家鄉村俱樂部,參加同事女兒的婚禮。在女士更衣室中,她遇上嘉莉-喬丹(Gerri Jordan),一位美國銀行的退休高階分析師。喬丹才到場不久,她把推杆一下砸向衣櫃。V博士走近她,問她有什麼可以幫忙。喬丹問她對推杆有何瞭解,V博士坦率地說——一無所知,但她卻非常精通物理。她跟喬丹說,假如目標是使小球平滑滾動,那她用的裝備完全南轅北轍。這次偶遇,促成了Yar的創立。公司名字來源於航海術語,意指“易於操縱”。麥克考德則在公司成立幾年後,才成為故事的點綴人物。

但他結識V博士時,她已經發明瞭新推杆,命名為Oracle GX1——“G”指的是嘉莉,X則代表美國太空總署(NASA)的“超級X”——一項超音速飛行研究計劃。它的外觀與市場上所有推杆截然不同,杆面很小,背部鏤空一個大圓洞,看上去像不鏽鋼杆身的茶杯託。而這項產品的原理,也與如今高球界對推杆的觀念背道而馳。

麥克考德解釋了困擾我一個月的縮寫詞——何為“MOI”。這個詞來自V博士的本行,是“轉動慣量”(moment of inertia)的縮寫,對從事科學研究的人來說耳熟能詳。轉動慣量是指某轉動中物體發生改變時所受到的阻力。“MOI越高,”他說,“物體要克服的阻力越大。”高球裝備商做出來的推杆,MOI越來越高,而且把它作為賣點來宣傳——它的用意在於使得球杆糾錯性更強,一位球手就算不能正中甜蜜點,但推杆線路依然合適。然而,麥克考德指稱,V博士認為這種想法簡直不可理喻,“她對我說,我們開發的推杆根本不科學。”而V博士發明Oracle,正是為了改變這一點。

吸引麥克考德興趣的,卻不僅僅是V博士推杆背後的科學理念,科學家本人亦然。首先,她以女士的身份,進入由男性支配的高球產業。她的外貌也非常搶眼,身高1米9,留著耀目的紅髮。再者,她姓氏“範德比爾特”,令人聯想到鐵路大王科尼利厄斯(Cornelius Vanderbilt)。這些要點已經足以取得麥克考德的關注,但他發現V博士最獨特的一點,在於製造推杆前的經歷。她告訴他,職業生涯中大部分時間被國防部私下聘請,參與過各種秘密專案——包括隱形轟炸機——而她的名字根本不會列在政府部門的紀錄中。“沒什麼比這更神秘了吧?”麥克考德問我。

他有自己的特別辦法,識別這些資訊。麥克考德聲稱與一些退役的四星上將關係不錯,他們告訴他不僅認識V博士,還把她稱為“我們的一員”。丹-奎爾(Dan Quayle)也是他的熟人。麥克考德有一次忍不住,把電話交給這位美國前副總統,然後看著他和電話中的V博士,討論一些當年五角大樓的計劃。對於這位非比尋常的高爾夫界新人物,麥克考德非常樂意分享關於她的發現。不過假如他不是對其產品如此信任,他也不會對暱稱為“博士”的她傾力支援。Yar沒有聘請麥克考德當代言人,但沒關係——Oracle太棒了,他正用著這根球杆。“目前,我球包中只會用這一根推杆,”他跟我說。這也正是他安排V博士與贊助自己的公司泰勒梅見面的原因。“我要確保他們首先認識她。”他說。

對於V博士的奇怪詞彙,麥克考德也有自己的解釋:科學家就是這樣交談的。他勸我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感到緊張。V博士經常取笑他以及高爾夫行業“原始的資訊庫”。他覺得這真是妙趣橫生。他甚至安排了我們彼此通電話,“她會跟要求你談論科學,別談論科學家。”他號稱已經與她確認沒有問題,然後給了一個漫不經心的提醒:“稱呼她‘博士’,然後就開始聊吧。”

Part 4

或許高爾夫不像其他運動,選手們這麼依賴裝備。但說到推銷裝備,它與所有運動專案的原則一樣:讓專業選手使用。對於推杆研發者來說,這尤其是真理。是默默無聞抑或一舉成名,某個週末的高爾夫比賽足以打破這一界線。

2000年,卡爾斯滕-索爾海姆去世時,被外界廣泛視為天才。然而直到朱利烏斯-博羅斯(Julius Boros)1967年用Ping的Anser推杆贏得鳳凰城公開賽時,索爾海姆依然在通用電器幹他的日常工作。尼克-普萊斯(Nick Price)成為1994年PGA錦標賽冠軍前,博比-格雷斯(Bobby Grace)不過是一位小有成就的獨立廠家掌櫃。不過在普萊斯用格雷斯的Mallet推杆拿下大滿貫的八週後,後者接到價值600萬美元的裝備訂單。類似的故事也發生在斯科蒂-卡梅隆(Scotty Cameron)身上,這是推杆界最著名的名字。卡梅隆及其夫人創立其球具公司不久,伯納德-蘭格(Bernhard Langer)取得1993年美國大師賽勝利,他用了一款卡梅隆的刀背推杆。蘭格贏了,卡梅隆也發財了。

所有浸淫體育行業的人都明白這條道理,我們想用和專業運動員同樣的球杆、球鞋、球、球棒,以及其他裝備。因為他們是最棒的,我們也希望抓住每個機會,使自己顯得跟他們一樣優秀。這是裝備質量所帶來的自信心提升。

這不僅僅常識而已——社會科學家做過研究,看看“專業”裝備對業餘選手的表現有何助長。2011年,弗吉尼亞大學的研究員邀請41名學生參加實驗,實驗器材包括一張推杆墊、一個高爾夫球以及一根推杆。他們需要推十球,然後嘗試畫出球洞的大小。他們分成兩組,一組沒有任何提示,另一組被告知裝備來自一位美巡賽球員。結果你應該猜到了,號稱使用職業球手裝備的學生,推進更多球,並畫出更加大的球洞。主持這一實驗的社會科學家們,一定明白這是純粹迷信偶像引致的結果。否則怎麼解釋,達人選手透過多年訓練所掌握的技能,僅僅透過更換裝備,便能傳授給菜鳥?不過他們是學究派,所以換了一個說法——積極傳遞。在體育運動來說,這相當於一管安慰劑。

2012年5月4日,麥克考德送出了V博士Oracle推杆的“積極傳遞”。富國銀行錦標賽第二輪,他特別指出職業球手阿朗-巴德利(Aaron Baddeley)的推杆,“這是其中一位世界上最好的推杆手所使用的球杆。”麥克考德然後快速介紹了一下Yar推杆是什麼寶物——V博士、火箭科學家、MOI為0。儘管巴德利無助地錯失推杆,麥克考德自己活像Yar的頭號誌願口頭推銷者。他喋喋不休地介紹,以致拍檔取笑他在拍專題廣告。

麥克考德從來沒有說是哪家公司生產這推杆,而從資料上說乃巡迴賽名列前茅推杆手的巴德利,則打得不怎麼樣,最終賽事成績+1杆,排名並列65位。不過對聽到麥克考德盛讚的高球迷來說,這並不要緊。他們聽到業界中最令人信賴的聲音,聲情並茂地推薦一款被世界最頂級推杆手所使用的球杆。弦外之音已經傳達,不到一小時,V博士告訴麥克考德,Yar的官網崩潰了,因為多達90000人次使用者登入一探這玩意的究竟。

Part 5

到我真正與V博士交流時,她的古怪形象就更加生動了。在我們最初的通訊中,她總以“Ciao”(譯者注:義大利語“再見”的意思)作為結尾;後來變成“Cheerio and Toodle Pip”(譯者注:英國地區俚語中“你好、再見”之意,在美國不常用)。我不知道屆時打電話到她在亞利桑那州的實驗室時,應該預期聽到什麼。她說她會“通知交換機操作員”把電話直接接入她辦公室,似乎她還活在幾十年前。不過最後打電話時,接線的那一方面感覺正常。她從電話裡聽到我的狗在叫,於是問候它。她總是抱怨球杆設計缺乏真正的科研專家——“在高爾夫中,沒一個人能稱得上科學家”——然後用言簡意賅的方式,解釋我可能不懂的事情。“球杆只不過是力的來源,”她說,“把這種力傳遞到小球,就是這麼容易。”那些郵件中的高階詞彙,全部被簡練的字眼替換。她也許像一位瘋狂科學家那樣寫作,但言談上是那種盡力讓人明白的人。而她本人的故事,也有所清晰。

雖然她堅稱只談及推杆的話題,不提到自己,但她自願介紹了一些個人背景。她生於賓夕法尼亞州,不久搬到喬治亞州。在麻省理工唸書時,她住在波士頓,然後超過十年的時光在華盛頓度過,那正是她從事秘密專案的時候。四處輾轉使她形成了自稱的“混合口音”。她的音調也很古怪——比預期中要深沉,她說這是一次車禍喉部受傷導致的。她也提到自己為什麼避免去高爾夫球場,而寧願當一頭“實驗室老鼠”。這位發明最新最偉大球杆的女士,不但不怎麼打球,甚至患有日曬過敏。假如再戶外呆超過幾個小時,就會出現很嚴重的偏頭痛。

V博士在華盛頓的日子,解釋了她的推杆為什麼樣子這麼奇怪。她說自己之前是沃特-裡德軍隊醫院的常規志願者。她在那裡瞭解到,高爾夫被用作治療部分受傷老兵的手段。為了幫助這些打球的老兵,Oracle推杆被設計成易於從洞中取起小球而無需彎腰。那個像杯託的玩意,實際上不是庸俗的設計,而是人體工學的一大成就。

V博士也分享了一些細節,說明Yar怎樣受到其他高球業界特別歡迎。半年內Yar在坦佩的辦公室九次遭到意圖爆竊。V博士不知道小偷是誰,但她覺得應該是有人想盜取她的機密。“一個企業會寧願摧毀我們,而不是收購我們。”她似乎也率先看出,假如其他裝備商的贊助球手使用Yar的話,他們會怎麼反應。巴德利用過一陣子Oracle,推杆資料在美巡賽上升到前列。但毫無理由地,他棄用了,V博士相信是競爭對手促使巴德利用回原本的球杆。麥克考德的見解沒這麼陰謀論,他說巴德利抱怨Oracle在某些果嶺派不上用場。“這樣,如果那是真正的原因,”麥克考德的聲音越來越小,“你跟球手談判時,也要跟其他裝備商談談。或許這樣吧。”

V博士跟她的推杆的故事,變得越來越詭異。一位日照敏感的航天物理學家,推翻經典理念,發明了最好用的高爾夫推杆,而她的競爭對手迅速盜取其秘密,並把她驅逐出市場。哪怕是對球杆那個大洞設計的解釋也很奇怪,V博士居然把一種醫療輔助工具轉化為優秀的產品。最奇怪的一點就是:這推杆真有奇效!否則巴德利和麥克考德為什麼在沒有代言報酬的情況下,依然使用這根球杆?很顯然,現在我只有一件事情要做。

Part 6

與V博士第一次談話後不久,我收到一個包裹,裡面是一根Oracle推杆,杆面背部刻著我的名字。V博士專門用一個小時電話,來了解我的特點——手指長度,手腕與地面的高度差,我常用哪隻眼睛瞄準……她又花了另外半個小時,一邊讓我實操,一邊介紹如何使用這球杆。直到我第一次揮動Oracle前,我對MOI為0只存在抽象理解。當你揮動球杆時,推杆會在手中出現旋轉,V博士的卻不會——也許她當年設計的隱形轟炸機機翼,對穩定性有極高要求,她也常常說這是設計推杆時的靈感。似乎我只需要拿起球杆,選好線路,然後擊球,看著它順暢地滑向指定方向。這球杆不會跟我作對。

之後我去到一家公眾球場,在真正的果嶺上測試Oracle。我沒有拿下所有推杆——完全未至於此,但我確實比平時推進更多球。正如麥克考德,球杆使用越多,越覺得自己要成為它的非官方代言人。我開始幻想陌生人第一次看到我用球杆,把小球從洞杯中取出時,他們的接連驚呼聲。我非常高興能告訴大家,這根推杆被髮明出來的幕後故事。它把一輪平常的高爾夫,變成難以拒絕的誘惑。這一次,皆因V博士的球杆,幫助我推杆找到更多自信。

我已經準備好宣佈,她是一位不為人知的天才,發明了一項足以變革高爾夫的觀念。在此以前,我只需要確定,故事中提到的她受到的嘉許,以及所參與的最高機密防禦計劃,均無虛言。我覺得這不過是一項走過場的步驟。

我研究了V博士最重要的專案——隱形轟炸機。沒有社會安全碼,國防部不能確認她是否受聘。我估計V博士也不願意公佈,所以聯絡了《航空一週》雜誌關於國際防禦的高階編輯比爾-斯韋特曼(Bill Sweetman),他寫過一本關於飛機的書。斯韋特曼說,沒有任何方式能確認她曾為國防部工作,除非強迫她自己承認,因為秘密工作人員簽署過終身保密合約。“她參加過B-2專案並不奇怪,”他在郵件中說,“她不願意談及是否從事,這也合乎情理。”

他無疑是正確的,我發郵件給V博士,告訴她我多欣賞她的推杆。我同時說到,她寄給我的書過於艱深。書本名叫《慣性矩陣》,進一步解釋如何使用Oracle。最後,我請求她是否可以幫助確認她過去的一些經歷。收到回信後,那位在電話中友善耐心的女士,轉變一位怒不可遏的科學家:

“在你擅自刺探我資訊而形成冒犯時,我就清楚說過,你只能關注科學帶給高爾夫的便利,而不可干涉科學家的事情。現在你反其道而行之,你在理解Yar科學性時採取的慣有方法也極其幼稚。要是你有足夠的觀察力;或者正如我所說,能在有《慣性矩陣》一書幫助的便利下,蒐集或獲知資訊,對其進行推理整合……要是你真的像你向(加里-麥克考德)介紹那樣,是一個高球白痴,那你應該為此又驚又敬。因為有人為高爾夫領域帶來如此革命的變化,好比100年前有人將兩塊橡膠合成為一個高爾夫球!!!”

這封郵件讓我大吃一驚。V博士之前強調隱私,當然合情合理。然而現在看來,他們似乎極力阻止我介紹她以及她的公司。為什麼會這樣?

沒過多久,我就發現她的故事與現實有嚴重差異。我聯絡過麻省理工教務處,沒有任何名叫“埃塞-安妮-範德比爾特”的學生曾來註冊登記。賓夕法尼亞大學教務處同樣如此。無論V博士真正學歷如何,當中不包括沃頓商學院經濟學位,之前據稱她在此進修MBA。這發現非常重要,但沒有形成真正結論,畢竟V博士可以用其他名字上學,但為什麼她不願提及?

我的調查越深入,奇怪的事情越多。似乎在2000年以前,從未有過一個叫V博士的人。我所找到的僅有線索,根本無法和她所展示出的世界級科學家形象聯絡起來。我也沒查到她在波士頓定居的任何紀錄,在華府也是這樣。我聯絡過沃特-裡德,被告知醫院無法證明她曾在那裡工作。

我同時找到一份訴訟檔案,時間是2007年7月,被告乃亞利桑那州吉爾貝特鎮。原告名叫埃塞-範德比爾特,指控鎮政府和三位僱員性別歧視。指控中提出,範德比爾特在吉爾貝特的車隊管理部擔任“汽車服務開單員”。換句話說,當V博士聲稱在華府研發機密政府專案時,她只不過在鳳凰城郊區協助一下修車的事宜。範德比爾特並未勝訴。2011年,亞利桑那州馬里科帕郡的民事法庭,判決她向一家廣告商賠付80萬美元。這判決也導致她當年宣佈破產,其時其資產總值不足5萬美元,負債則超過100萬美元。

至此,我依然希望自己的發現不過是一場誤會。我希望相信V博士的說法。畢竟,那球杆能派上用場,有比我更瞭解高爾夫的人,表示對球杆充分信賴。從邏輯上也可以解釋我的發現:V博士化名上學;在交代發明Yar的故事時,可能混淆了日期;她也許在吉爾貝特找了一份工作,以增加收入;她或者只是因為高爾夫方面的生意太重要,以及Yar在過去一年遭遇財政打擊,才提出破產,

我依然保留這些幻想,直到萊蘭德-弗里舍(Leland Frische)把它打成粉碎。

Part 7

弗里舍是吉爾貝特的風險管理人,範德比爾特最初來工作時,他就已經在鎮上。他說大概在2006年4月聘用了她,問題幾乎馬上就來了。範德比爾特申請車隊經理的職位,但沒有勝出。她堅信自己更加勝任,而其他同事抱怨她根本從未掩飾這一點。“她會在公開會議上跟上司對著幹,”弗里舍說,“她總想說服他人,所以我們沒什麼辦法。”鎮政府最後解僱了她,不久她便提起訴訟。弗里舍告訴我,奇怪的事情就在這時候發生。

鎮上的律師開始調查她的背景,得到像我這樣的結果,發現好些空白,也就是學歷與她所說不符。律師們同時懷疑她曾用過一個完全不同的名字,他們要求她透露。她拒絕這樣做,於是法庭令她簽署一份口供,承認自己一直使用埃塞-安妮-範德比爾特的名字。她同樣拒絕了,這使她喪失繼續訴訟的權利。弗里舍指出,吉爾貝特鎮的調查到此為止,但在電話中,他的一些話讓我感到疑惑。“你面對面見過她嗎?”他問,“我很希望有一天你能見到她。”他是在談論其他話題時說到這番話的,有點讓人一頭冒水。

他顯然試圖告訴我一些東西,因為他強調某些字眼。每次他說“她”或者“她的”的時候,我幾乎能看到他在做著強調的手勢。終於我覺察到了。不管這說法是否老土,我只能說背脊感到一陣寒意。

“你是想告訴我,埃塞-安妮-範德比爾特實際上是男人?”

過了半響他才回答。

“我無法肯定或否認,”他的聲音重新變得又向一位風險管理者,“但我想問一個問題,你有多仔細地研究她的背景?”

Part 8

以下是我對埃塞-安妮-範德比爾特——Oracle GX1推杆的發明者——的瞭解。

她於1953年7月12日生於費城,是一位男孩,本名史蒂芬-克羅爾(Stephen Krol),沒有獲得過麻省理工或者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學位。她最少兩次結婚。克羅爾一位前妻的兄弟聲稱,V博士起碼有兩個孩子,也許更多。她曾在太陽石油的加油站擔任技工,也許也在賓夕法尼亞州的雄鹿郡混過。她幾番向太陽石油提起訴訟,後又取消。1997年,她與第二個妻子結婚,後來搬到亞利桑那州。不久則轉到華盛頓州的布妮湖。2003年10月14日,她向華盛頓州皮爾斯郡地區法庭提出“更名請求”。第一次申請時被拒了,因為“埃塞”上有塗改的痕跡。填答為什麼不要史蒂芬-克羅爾的身份時,她寫道“以前的名字不適合自己”。她在“特拉克斯”酒吧,以及華盛頓州肯特市的一間特別性向人士酒吧“格里爾”擔任過經理。在格里爾期間,她三次受到騷擾,其中一次一名男同事“對其乳房和生殖器作出不當評論”。後來,她來到亞利桑那州,認識嘉莉-喬丹,發明了一款推杆,遇到加里-麥克考德,要求我關注科學而不是科學家。

我還知道其他一些史蒂芬-克羅爾改名後的經歷,是以前就認識他但並不熟悉的人告知的。我嘗試接觸他家人或前妻,未果。有的人沒有接或者回應電話,有的好比伊娃-克羅爾(Ewa Kroll)那樣。我在搜尋時遇到這個名字,但不清楚她跟史蒂芬有何聯絡。她在電話中匆匆說道:“我跟他很多年沒說話了,現在只能說‘再見’。”

在此期間最不安的發現在於他自稱V博士之後。2008年,他在車庫中保持車輛啟動,製造一氧化碳,同時服下過量毒藥,企圖自殺。一份警方的報告也許能解釋她為何輕生——Yar的生意停滯不前,V博士的羅曼關係也岌岌可危。她不久前跟女友——同時也是Yar高爾夫的總裁——嘉莉-喬丹發生打鬥。喬丹告知警方,她與V博士確立了伴侶關係,兩天前出現糾紛。她在車子後座發現了V博士,並儘量使其保持清醒。喬丹也可能是第一個讀到V博士遺言的人,她把紙條塞在車窗處,部分文字是:“告訴迷人的嘉莉,我愛她。”

Part 9

這個故事的開頭,是一位聰穎女士,創造一項嶄新發明,最後卻演化為一個男人,想象了自己的另一端生活。然而還有一個問題懸而未決:V博士是否發明了一款精湛的球杆,抑或這不過是一個好聽的故事。

她偽造的證書,使其球杆背後的科學原理,似乎有根有據。但我跟球具設計業界的人交流越多,越確信Oracle推杆的物理原理站得住腳,儘管“科學家”本人並非如此。我問過凱爾文-宮平(Kelvin Miyahira),一位跟Yar毫無關係卻對其青睞有加的夏威夷教練。宮平使用高速錄影機,對比Oracle和其他流行推杆。從他在YouTube上傳的慢鏡頭來看,當使用Oracle的時候,穩定性更強,小球運作更流暢,沒有其他測試球杆那麼多側旋。

冠軍巡迴賽球手大衛-弗羅斯特(David Frost)曾接受過V博士一個小時的推杆指導,四天後他打出球場最低杆數紀錄,贏得賽事。弗羅斯特告訴我,V博士的提點價值連城,他甚至不願意分享。假如我也獲得同樣指導,Oracle也許對我依然有效。但起碼從我本身來說,積極傳遞只在我相信這奇蹟的時候發揮功用。當我相信V博士是一位頂尖科學家時,我的推杆提高得不可思議。而在瞭解發明者只不過是一個境況艱難的技工後,魔力消失了。如今,V博士的Oracle在我的車庫中積塵。

另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是,這些謊言是不是真有這麼大不了。誠然,V博士偽造自己的履歷,在假象下推銷Oracle。但她絕非第一個採用科學概念,促使產品吸引市場關注的球杆製造者。當然,她的牛皮吹得比深夜廣告更加神乎其神,但她的最終意圖——賺一點錢,或許,能被視為天才——仍然一致。無論答案如何,加里-麥克考德不再幫我聯絡她們。這位夥計曾經如此津津樂道,如今沒再回復我的郵件。最終,一位CBS發言人告知我,麥克考德“對本故事再無可奉告”。於是,我只能找喬丹和V博士了。

我分別致電他們,才發現原來是同一個電話號碼。V博士說她的實驗室“有一位交換機接線員”。而這一次,儘管沒有人回答,但有電話留言提示,是一把少女的聲音:“謝謝致電埃塞-範德比爾特一家。”翌日我重新致電,留言改了,取而代之的是喬丹的聲音:“您好,您撥打的是Yar高爾夫辦公室……”

Part 10

我相信,圍繞Yar所發生的事件,歸根結底是無害的,直到有位神秘的“沉默投資者”現身。他名叫菲爾-金尼(Phil Kinney),是一名匹茨堡的退休人員。他說他不但給這家公司投過錢,而且他相信這6萬美元再也收不回來了。

這不是說金尼不喜歡Yar推杆,或是對其未來沒有太大期望。從四年前一次例會上認識V博士,他就愛上了這根球杆。(在我告訴他她的過去前,他說,就憑她的高挑身材,野火紅髮,簡直無法忽略這位“穿著短裙走過來的標緻女士”)。他依然喜歡這根球杆,所以繼續賣給朋友和客戶,但他也明白到跟V博士合作的麻煩。

金尼聽說的瘋狂故事是另一個版本。V博士告訴他,她是一個時薪1000美元的顧問,是藍芽技術的創始人之一。她甚至還宣稱,作為範德維特的後人,她能創造特殊的機會,幫助Yar成長。金尼說,V博士說自己是希爾頓家族的密友,這種關係能幫助球杆在其酒店展銷。金尼還回憶,有一次去亞利桑那州V博士的家,她展示過一臺電腦,據稱與鳳凰城機場航控中心的一模一樣。

金尼覺得,V博士的故事如此有聲有色,但她本人卻很難應付。“她很容易就爆發,如果不同意她的意見,你麻煩就大了。”金尼常常與V博士意見不一,他試圖讓她更改推杆設計,她毫不退讓。他也想過改改網頁的奇怪風格,她反應依然如此。他甚至勸V博士讓博比-格雷斯收購這家公司,金尼一直希望這位著名球杆設計師投資這專案。

在與金尼的交談中,最意外的是他聽說這航空女工程師其實男兒身,並且僅僅是一名技工時,他表現冷靜。“我這倒黴蛋,比較容易相信別人吧。”他說。與V博士的合作紛紛擾擾,能讓他一直堅持的,是推杆本身。金尼不太明白這一點,試想Yar只不過是一件垃圾,整個故事就簡單得多了。但Oracle有實效,V博士則跟意圖以球具設計師的身份享譽,而不是發大財。

“她可以夾帶資金逃跑,”他說,“但沒有這樣做,她拿了錢,然後真的製造出優秀的產品。”

金尼擔心,推杆的優質工藝,會因為V博士的離奇故事而失傳。他真心相信Oracle是一款超級產品。但談話將近結束時,他流露出一種困擾自己的想法。“也許我喜歡它,是因為在我擊球前,她已經說服了我。”他說,“也許真沒我想象中好。有人編了一個故事,我相信了。”

Part 11

最後一次收到V博士訊息,她指責我是仇恨犯罪。但在此之前,喬丹給我發來一封語音資訊。

自我傳送郵件,向他們求證我的發現的幾個月以來,她們當中沒有人聯絡過我。喬丹的回信拒絕承認一切:“你編的攻擊性故事,乾脆發到《國民問訊》雜誌(譯者注:一本美國的流言雜誌,以炮製駭人聽聞新聞為主)吧。”喬丹信中說,“就在火星人文章的旁邊——要是我會相信你的謾罵。你無非想告訴球迷,最具科學性的MOI近乎為0推杆、慣性矩陣的科學理論,只不過是一位女同性戀自動化技師的發明。”

如今,喬丹的留言提出,希望達成協議。我回電她,對方解釋了條件。我可以飛往亞利桑那,和V博士在其律師的辦公室見面。屆時她將同時展示麻省理工和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學歷證明。而V博士也接過電話,補充了一些細節——當我看到檔案後,我必須簽署一份保密協議,禁止我公佈調查V博士過去時所得的資訊。

我無法同意這項“協議”,我解釋這一點,V博士感到懊惱。“你想怎麼樣?”她問道,“是不是有人給你錢,要你摧毀Yar?”V博士怒氣沖天,罵聲不絕,令人無法插嘴。我想錄下她說的話,同時見縫插針地提問,但毫無效果。最後她終於恢復過來,把話筒還給喬丹,“好吧,那你想發表什麼就發表什麼,”喬丹說,“想過點體面日子吧,祝你幸福。”說罷她掛了電話。

幾天後,V博士發來最後一封郵件,她的簽名混在一堆標點符號和隨機的大寫字母中。我把雜亂的符號去掉,看到的內容似乎更像她內心波動的外在反映。“收信人,”郵件寫到,“我跟卡萊布-哈南曾於上週六交談,他的舉止讓人聯想到粗野的校園惡霸。他唯一的意圖,只在於傷害我……因為計算機故障,某些我的重要文件,在網路上流出,被瀏覽者看到。政府部門對此惡劣行為將嚴懲不貸……卡萊布-哈南擁有的這些檔案,清晰表明‘非公開’(機密)……曝光非公開檔案是犯罪,舉報這一行為,將得到眾多州份及聯邦的法律的支援,包括由奧巴馬(Obama)總統簽署的仇恨犯罪法令。”

到報道完成的今天合共八個月,V博士對我進行諸多指責,從商業間諜,到騙子,到詐騙犯。她還威脅過我,上一次交談過後我仍然記得的一句話是:“你不知道我做過什麼,不知道我能做出什麼。”從字面來看,這不過是虛張聲勢,但從她的語氣聽來,她確信能傷害到我。儘管如此,在我看到她語氣絕望的最後一封郵件時,我所感受到的主要情感,是悲哀。雖然有時候我確實為揭露V博士所說與現實不符,而感到興奮,但對於這個故事如此結局,我不感到一絲滿意。人們被V博士的謊言傷害過,但受傷最深的,似是她本人。

她發來郵件後不久,我接到一通賓夕法尼亞州的電話,號碼我並不認識。那是V博士前妻的兄弟,在我接觸到的、瞭解V博士當年的人當中,他與她關係算是最為密切。“好吧,世上少了一個騙子。”他說。雖說他對這個前家庭成員痛恨不已,但用這種方式告訴我V博士已死,實在非常殘酷。他只能告訴我他所知道的一切——這是一宗自殺。數週後,一份警方報告補充了細節。

10月18日中午11點左右,喬丹返回與V博士合用的住宅辦公室。她發現自己夥伴的首飾散放在書桌上,上面還有幾封手寫的書信。每封信特別指明,每件首飾將在本人死後遺贈給誰。喬丹發現V博士的車子不知所蹤,她向警察解釋,對起初的失車不以為意。喬丹煮了點早餐,然後駕車返回自己家。進門回到房間,她才發現V博士躺在地板,身體扭曲成一團,頭部被塑膠袋裹著。廚房櫃檯上有一個空藥丸瓶。

為一個完全看你不順眼的人撰寫悼詞,實在是很奇怪的經歷。更困難的是,V博士留下很少細節——這當然是有意的。過去認識她的人箴默不語,而在她炮製了自吹自擂的故事後認識她的人,看上去說的話卻又不盡真實。唯一能為這個奇怪的故事,提供合適結局的人,就是這件事件的始作俑者。我彷彿又聽到我們最後一次對話時她的話語,她竭盡全力說服我,而我深信那不可能是事實。然而,雖然這可能確是一個絕望的人在萬念俱灰時的發洩,但V博士的結論幾乎無法反駁。“沒有人認識我,只有我自己,”她說,“你不會知道真相如何。”

——————報道分隔線——————

故事以“V博士”悲劇自殺而結束。V博士的履歷離奇、矛盾而悲劇。他先是因為特別的性向,而受到欺凌和侮辱,很可能因此患上嚴重的心理疾病;他野心巨大,吹噓的牛皮也非常響亮,然而關鍵時刻又竭力阻止自己事業的進一步發展;他的產品是不是有效,沒有人能給出定論,他究竟是不是真是一個草莽發明家,至今仍然存疑……

報道中提到的Yar推杆官網,現在已經關閉,但我當初翻譯的時候還能登入,介面的確非常蛋疼。在某些球具測評網站,可以找到Yar推杆的測評文章(

http://

3jack。blogspot。com/2013

/07/yar-putter-review。html

)。Aaron Baddeley用Yar推杆打球的影片,仍然放在YouTube上(

https://www。

youtube。com/watch?

v=vjUSX0VjUrY

)。最後,我還發現了V博士的訃告(Essay VANDERBILT Obituary)。故事雖然離奇,也發生在離我萬里之外,但一鱗半爪的網際網路資料進一步印證事情的真實性,更令人不寒而慄。

補充連結:

報道原文:Dr。 V’s Magical Putter «

報道編輯談報道動機:The Dr。 V Story: A Letter From the Editor «

記者談報道感受:‘Dr。 V’ Writer Caleb Hannan Speaks for the First Time About What Went Wrong

帶“標題黨”味道的社會新聞:Trans Woman Commits Suicide Amid Fear of Outing by Sports Blog

翻譯出來的作品沒人看是怎樣一種體驗?魏海2016-05-18 15:08:39

心情如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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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f 版本: weibo。com 的頁面

翻譯出來的作品沒人看是怎樣一種體驗?夏語冰2016-06-23 01:27:22

邀請我幹嘛啊?

我翻譯的研究生教材,他們敢不看嗎?哈哈哈哈。容我得意一下,然後慢慢自己去失落

補充一下。至今已經翻譯過差不多十本書,純粹的論文差不多五十篇了。其他的還有兩個大學的網站,還有電影字幕等等。

說有人看,可能只有電影字幕有人看。論文偶爾吧會有人看。大學的網站麼,基本上沒人看。書呢,如果是教材或者輔助閱讀,則肯定沒問題。那些為了錢而翻譯的,諸如“人生十大選擇”、“你想要的人生”等等雞湯,雖然發行也三千冊,估計看的人寥寥無幾。自己看了也覺得無聊。

可是,沒人看就沒人看唄。翻譯出來的作品,不可能沒有一個人看的。

有時候就在想:譯者和讀者,彷彿就是夜間河上的兩條船,彼此默默錯過,雖然知道彼此的存在。唯一的交會,也就是兩艘船上的燈光彼此映照了那麼一剎那。

然後就進入各自的永恆黑暗。

翻譯出來的作品沒人看是怎樣一種體驗?薇安憶2016-07-08 17:10:54

謝邀…

別詛咒我啊我還有十萬字就翻譯完了!

其實講真,我現在的想法是,無所謂了稿費拿到手就行了【翻譯真是太累心了】

嗯上一句開玩笑的,總歸還是要對工作有敬畏之心。之前做網站的翻譯,隔一陣就會去看看點選量,然而我是小透明【笑】點選量少得可憐。再後來就想開了,說明咱水平不夠唄,也可能是原文就不吸引人。

嗯其實挺害怕的,怕出錯怕沒人看,那就努力提升自己唄~早晚有一天我翻譯出來的東西會有成千上萬人看的!【那也是作者寫得好不是我翻譯的好…】

翻譯出來的作品沒人看是怎樣一種體驗?Iris Zhou2018-03-18 22:52:17

不知道為什麼會被邀請。好像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

作為翻譯首先要對自己翻譯的內容負責吧,在接活之前多少也需要了解一下你做的這個內容是什麼,受眾是誰,這樣才能做到讓讀者/聽者理解內容。

如果明知這東西沒人看,那何必要去接這活呢?

而且,一般沒有人看的東西,只有兩種可能:

內容質量太糟糕,大家看不懂或者是出版者不願意出版了。這種情況下給我錢我也不翻啊,哈哈。

內容還可以,但因為某種原因(敏感?)被雪藏。這種還是小心為上吧,說不定哪天你就過去喝茶了。

綜上所述,一個好的譯者是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的。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