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有遺憾嗎?”

我搖了搖酒杯裡深褐色的液體,彎了一下嘴角,仰頭喝盡。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從揹包裡隨意抽出兩張百元放在吧檯上,“結賬,他的也一起!”

還沒邁出步子,單肩小包的鏈子就被他拽住了。

我轉身,滿眼風塵的朝他笑:“我很貴的。”

“多少?你直接說!”

我盯著他未脫稚氣的臉看了很久,他有一雙桃花眼,像古代的女子那般明眸含水。

他是男孩子,這樣的眼睛配上一張薄唇非但不突兀,還特別清秀。

看久了,挺順眼的,很乖!

我傾過腰,靠近他。將他手指一一掰開,抽出揹包的細鏈。

“我不喜歡小的,沒意思!”

他急了,好似怕我憑空消失,一把就扣住了我手腕“你都沒試過,怎麼知道我小不小。”

我不懷好意的瞄了一眼,笑意更濃,“我說的是年紀,你以為是什麼?”

他不說話,也不鬆手。

“5千!”

我隨口一說,這半大點的孩子哪裡會有這麼多錢,我不過是希望他知難而退。

他的臉色有點緋紅,不知是酒意上頭,還是燈光晃的,總之蒙上了羞意。

他答應了,提了個要求,說要跟他回家。

出來混的,什麼場面沒見過,我二話不說就跟他走了。

一進門,沙發上就有一件青白色的校服。

我不禁問:“你多大?”

“姐姐你多大?”

我笑著點燃了煙,“23,24,差不多吧!很久不過生日,快忘了!”

他又說:“姐姐餓不餓,我給你做點吃的好不好?”

這小屁孩,從見面開始,就極盡討好我,不過是一面之緣,哪裡會上升到這樣的親近。

我不喜歡除了金錢以外的關係,這讓我不安,如芒刺背。

我滅掉煙,拉開了裙子側腰上的拉鍊,催促他,“你快點,到底上不上。”

他臉色一滯,幾步走過來,彎下身子,扭捏了好一陣,最後顫顫巍巍地又將我的拉鍊拉上了。

搞什麼?

我怒氣衝衝,一把推開他,“有病吧,你耍我?”

“錢我一分不少的給你,你陪陪我好嗎?”

他將這話說得特別清楚。

落在我心裡,擲地有聲,一下一下鞭打在自尊上。

整這一出。

“玩不起就不要玩,我沒空陪你演獲救的失足大姐姐,缺愛去找你媽,我沒時間!”

我才走到門口,就聽見身後喊了一聲,“圓子姐姐!”

我瞬間呆住了,他叫我圓子!圓子,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叫我了,每個出賣自己的女孩子,都不希望有他鄉遇故知的一幕。

“我不叫什麼圓子,我叫千千!”

大門剛拉開縫隙,一隻大手就從我側面直接將門給拍上了。

我被堵在門後的方寸之間,他俯下身子,在我耳邊威脅我:“我讓你走了嗎?”

直至此刻,我才看清他,他的眼角有一條細細的疤,若不是他剛剛低下頭我都沒有瞧見。

這眉眼,像極了一個男人。

像誰呢?好眼熟!

那個姓宣的男人,對,我想起來了。

姓宣的有個小兒子,叫宣城,十幾年前,那個男人與媽媽吵架,推搡之間六歲的宣城磕在了茶几上,流了很多血。

我曾經一度以為他的左眼會瞎了,沒想到只是劃破了眼尾,並沒有傷及要害。

我跟宣城並沒有血緣關係,他們父子與我們只是組合家庭。

就因為他受傷的事情,讓兩人的關係極度惡化,最後又是一場悲劇收尾。

沒錯,那個稱之為媽媽的女人再一次離婚了,後來她帶著我去漂泊,將生活的不如意都怪罪於我。

我原以為只有脫離了她,才能解脫。

直到她病死後,我才發現我非但沒有解脫,還跳入了水深火熱的巨坑。

呵呵,命運總是喜歡捉弄我,我此刻就像跳樑小醜一樣,顏面全無。

我輾轉了無數個城市,睡過無數的床側,卻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慌。

“你認錯人了,我叫千千,成千上萬的那個千……”

“我們根本就不認識,你何必這樣捉弄我。”

他垂下眼眸,翻出我的手機,摁著我的拇指解開了指紋鎖。

開啟微信,加上好友就給我轉了5千塊錢。

“我不要……”

“閉嘴。”

他又抓我的手去領那筆錢,他一定是羞辱我的,一定是。

回去之後。

我坐在鏡子前卸妝,厚厚一層偽裝被擦得乾乾淨淨。

鏡子裡那個淺青色的黑眼圈,蒼白的唇,才是真正的人。

脫盡衣服,直接進了浴室。溫暖的水從頭頂衝下來,我嚎啕大哭,我真的好累。

跟他的糾纏,就全當是被狗啃了吧,我本以為過兩天就可以釋懷了。

沒想到再見到他之時,我還是緊張到手抖,呼吸不上來。

宣城穿過酒吧的舞池,徑直而來,我起身就逃。

一隻大手掐住我的後脖子拖入了沒開燈的包間內。

人在看不見之後,恐懼就會無限放大,當我聽到“包你多少錢”的時候,直接就嚇腿軟了。

上一次的經歷很恐怖,簡直就是凌遲,生不如死。

我斷不敢再來第二次。

“宣城,我求你了,放了我,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我可以給你很多錢,只要……你放過我!”

他低下頭,在我耳畔惡劣的說:“姐姐,我只要你。”

我記得已經很久很久沒出太陽了,而今天是個例外,站在落地窗前朝外看,歲月靜好。

陽光和煦,綠蔭蔥蔥,偶爾還有幾個人結伴從樓下走過。

門鎖傳來了細碎的響動,不去看也知道是他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開始吻我。

“你不嫌髒嗎?”

他停頓了一下,眼眸裡的光逐漸暗淡了下來,“我去洗澡,你等我。”

我笑了,指著被他吻過的唇,一字一頓的說道:“這裡,被多少人親過了,你知道嗎,我本來就不是一個乾乾淨淨的人。”

他揉著我的發頂,明明紅了眼,卻笑著寬慰我,“都過去了,別怕。”

“你愛我嗎?”

“……”

“宣城,說話,你愛我嗎?”

他像個木頭一樣杵著,纖長的睫毛低垂著,留了一圈陰影,我根本就看不清他的眼睛,更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他囚禁了我,像只金絲雀一樣養著,他不過十八九歲,一直不去上學,我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錢。

一開始我也吵,後來累了,就逆來順受了。

唯有這次他哭了,我問他愛不愛我,他答不上來就哭了。

他冰冷的開口,“千千,你以後會嫁人嗎?”

我笑得差點落下淚來,“你覺得我嫁得掉嗎?”

他將我摟在胸口,懇求著,“那你陪我好不好,晚上太黑了,你陪陪我。”

他的脾氣一直就是這樣,陰晴不定,我覺得他有嚴重的精神分裂。

兩顆冰涼的心,誰也捂不熱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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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吃!”

宣城捏起我的下巴,用命令的語氣吼我。

你看,他暴怒了,我的絕食刺激到他了,他生氣到把家裡的東西全砸了。

端來粥之後,他從床上揪起虛弱的我,直接生灌,毫不憐惜。

我一邊咳,一邊哭。

“殺了我……宣城,如果你真的那麼能耐,你就殺了我!”

話音一落,剛灌下肚的粥就像噴泉一樣,全吐了出來,髒了他一身。

我真的太累了,我就像他捻在手心裡把玩的螻蟻,他不開心了,隨時能捏死我。

他摸我的時候,大手一直在抖,我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任他發洩。

他的聲音染上了濃郁的情慾,縈繞在我耳邊久久散不去,“你叫出來啊,叫啊……”

這宛如一場拉鋸戰,除了生疼,再無其他感覺。

我充耳不聞,像抽離了靈魂的破娃娃,偏偏就是不認輸。

他埋頭在我的頸窩,然後哭了,暖暖的淚水打溼我的長髮,“可不可以不鬧,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別讓我傷害你。”

“我痛……”

我心好痛,胃好痛,身體也好痛。

他褪出身來,撫去我臉上的淚,立馬俯下身去檢查。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好不好,千千,我想你陪著我,我就要你陪我。”

說著說著他竟然跪下了,一直哭著求我,我鼻子一酸,眼淚就潰堤了,再也止不住了。

他慌了,抱著我,又是擦淚,又是哄。

我這半生都沒有自尊,一向都是我低聲下氣求別人,什麼時候輪到別人求我了。

生活那麼苦,我從來就沒有吃過糖。

宣城一定是孤獨到了極點,所以想找個人陪陪他。

我沒有糖吃,他也沒有!

……

我太累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失去了知覺,再醒來就是醫院了。

剛睜眼,就看見了掛水的吊瓶在一滴一滴的滴著藥,視線下移,就是他黑色的短髮。

他枕著自己的胳膊睡著了,他手心朝上,握住了我插著針的手。

護士過來查房,簡單的說明了一下情況,原來我是因為絕食體力不支就暈倒了。

她看了一眼睡著的某人,嘆了口氣,“小姑娘你這樣不吃飯多傷身體啊,昨天你男朋友都急瘋了,抱你過來的時候,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護士換了瓶藥,眼睛一直盯著我們二人看,幾次想開口,都忍回去了。

最後她出門的時候,小心翼翼的跟同事嘀咕了幾句。

“這兩怕是早戀被家裡人知道了,小姑娘就絕食呢,餓得也沒幾兩肉了……”

“多操心自己,少管人家的閒事!”

“就說說,怎麼了……”

“……”

我裝作什麼也沒聽見,悄無聲息地挪回了自己的視線,這都是哪跟哪啊,眼前這個人充其量就是個神經分裂的少年。

一同生活都困難,怎麼可能談戀愛,他孤僻又有很強的控制慾,跟他在一起,我不是瘋了,就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徵。

手不知道被他握了多久,有點酸,我輕微的挪動了下。

他猛然地睜開了眼睛,四目對視之後,我嚇了一跳,他眼底清明,根本沒有一絲睡意,還冒著森森寒光。

我發誓,我真的是手痠了,我沒有任何想逃跑的意念,更不想吵到他。

強烈的不安全感讓他下意識扣住了我的手腕,哪怕上面還插著針。

我疼到抽了一口涼氣,眉頭緊鎖,“想我死,也不用這樣吧!”

他立馬起身按了床頭鈴,叫來了護士。

他手勁大,事發突然沒有控制好力氣,針頭動了,鼓起了包,只能拔掉重新紮。

現在好了,我兩個手背都光榮負傷了。

他抬手就抽了自己一耳光,聲音很響,片刻之後,他的臉頰就浮現了指痕。幸好護士已經出去了,這又是獨立的病房,沒有第三個人看見他發瘋。

我怒了,“你看你病得不輕了,不光折磨我,也開始自殘了對不對?”

“……”

他不言不語的樣子,徹底激怒了我,那些堆積如山的情緒,一下子就翻湧了起來。

他心理陰暗,我曾在家裡翻出了一整套用來肢解的工具,什麼都有,大大小小十幾件。

我不知道我哪一步就會踩到他的底線上,大不了就是一死,我突然之間就想開了。

他就是地獄裡的魔鬼,我朝他吼道:“宣城,我陪你,我就陪你玩到死!”

我哭了,他伸手想過來抱抱我,卻被我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他只得改為拽著我的衣袖,“抱抱我,我害怕。”

我氣到眼淚直流,渾身發抖,除了哭,還是哭。

“你別哭,打我,罵我,都可以,你別哭好不好。”

他抓著我的手就去抽自己耳光。

這種裝可憐的套路,我真的膩了。

我瞪著他,“你有病,我沒有,我不會像你那樣去傷害別人。”

他整個人一下就冷了,孤零零的站著那裡,我也懶得管他,翻了個邊,被子拉過了頭頂。

我是被餓醒的。

手上的針,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拔走了。

他還站在那裡,我睡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起身下床的時候,他扶了我一把,“去哪?”

我白了他一眼,“去死,你去不去!”

“你去,我就去。”

他又高又瘦,比我高出一個頭,攙扶我是綽綽有餘,由於沒有沒有睡覺的原因,他眼睛很紅,我有幾分不忍心。

醫院回去之後,他就變得收斂了,也不發脾氣了。

我簡直覺得他換了一個人。

他每次做好飯之後,我都冷嘲熱諷的擠兌他,我會嫌他炒的青椒沒熟。

下一頓的時候,他就真的將青椒翻炒到熟透。

我說我不想跟他一起睡,他二話不說直接起床,抱出一床被子在床側打起了地鋪。

我的手機被他藏起來了,我不想理他的時候就睡覺,白天睡多了,晚上就失眠。

不管我拉著他熬到多晚,他都沒有怨言,他雖然話少,但不管我說什麼,他多多少少都會迴應。

好像只要我不離開他,不絕食,不以死相逼,他都很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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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知道他缺愛缺安全感,卻不知道他已經缺到病入膏肓。

……

夜很深很深了,月亮悄悄爬上了樹梢,窗子外頭亮亮的,我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繞過他的地鋪。

今天的夜色好美啊。

窗子已經被釘死了,不過這並不影響我欣賞景色,月色籠罩著這個城市的霓虹,我輕撫著它們留在玻璃的倩影。

霓虹雖美,但是也只能遠觀,如果走進了,那就是酒精的味道,撲鼻都是糜爛的氣息。

夏天快到了,趴在窗戶上能聽見細弱的蟬聲。

我小時候也聽見過,長大後就聽不見了,長大後我耳邊全是——

“千千,陪×總乾了這一杯……”

“千千快來呀!”

“千千,你待會兒要懂事一點,主動點……”

我不禁苦笑,人海茫茫,我要熬到哪裡才是出頭之日。

突然一個溫暖的胸膛貼在了後背上,他像無尾熊一樣纏著我。

“胳膊這麼涼,冷不冷?”

他的體溫很高。

此刻,突然覺得他好溫暖啊,我忍不住抱住他圍在我胸口的大手。

他愣了,輕笑道:“怎麼了?”

“有一點點冷。”

話音還沒落,他就將我抱了起來,放在了床上。

他枕著我的腿,而後還覺得不夠親近,就順勢環上了我的腰。

還嘟囔著抱怨一句:“千千,你瘦了,腰細到一隻手就能圈住了。”

這一段時間他很乖,乖到我放鬆了警惕,又或許是今天我感觸頗多,總之我感覺跟他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破天荒的,我摸了摸那顆毛茸茸的腦袋。

他再怎麼過分也不過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孩子,“宣叔呢?他怎麼不在你身邊?”

他沉默了。

良久之後,靜謐的夜裡響起了他清冷的聲音,“他有了新的家人,新阿姨並不喜歡我,他們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我本來就不重要。”

安慰的話幾度徘徊在嘴邊,我都不知道怎麼說出來。

他這樣孤僻,的確很難與人相處,如果他會與人相處的話就不會把我囚禁起來了。

我不擅長表達感情,心疼他的同時也在心疼自己。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又摸了他的頭。

“姐姐!”

他突然這麼叫我,他說:“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我有了一時的恍惚,好像十二年前,那段短暫的家人相處中,也有一個小毛孩子,喜歡追著我喊姐姐。

一眨眼,他就長成了我懷裡的無尾熊,好心酸,他這一路是不是跟我一樣,滿是泥濘,一步一個坑。

我不是一個愛哭的人,跟了他以後,眼淚就幾乎沒有幹過,他抱緊了我,開始輕柔地吻。

從眉梢到眼睛,將淚水含進嘴裡,又餵給了我。

原來他很溫柔,從頭到尾都又輕又緩,我感覺被他捧上了天。

途中我大哭了一場,他就一直哄我,我含糊不清地說了很多話,他一直都在說好。

我說不想再被他關著了。

很多話我睡醒以後就忘了大半。

他卻一一記住了。

第二天,他真的就牽著我走出了房門,他說要我陪他去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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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對我是真的很好。

我考慮過要不要就這樣跟著他。

可細細一想,還是算了吧。

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運球扣籃一氣呵成。

青春與朝氣肆意的從他身上蔓延開來,他託著球朝我走了過來,我下意識地擰開了一瓶水遞給他。

等他喝好了又還給我的時候,我才發現了不妥之處,原來他剛剛喝的是我的水。

我看著那瓶共同喝過的礦泉水,正愁著還要不要的時候,他鄙夷地望了我一眼,冷冷道:“連吻都接過了,還嫌棄我喝過你的水?”

我沒好氣懟道:“哪有!”

他不怒反笑,“你的嫌棄都寫在臉上了,還不承認。”

天色還早,他回去的時候,在樓下給流浪貓餵了食物。

我很少看見他富有同情心的一面,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表情淡淡的,發起脾氣來連門都可以砸爛。

他寵溺地揉著貓的頭頂,很奇怪,這些流浪動物不都是怕人的嗎?

為何這麼黏他,還在他的腿邊蹭來蹭去。

他抱起一個黑白相間的貓,微笑著對我說:“要抱抱嗎?很可愛!”

他笑起來的時候就嘴角揚了揚,皮笑肉不笑,滲人得很。

眼神裡就像含了一把白森森泛著寒光的刀,我忍不住打起了寒顫,支支吾吾開口:“不……不用了!”

他的那個笑,縈繞在我的心裡久久不能消散,我被嚇得睡不著,卻也不敢動,只能生硬的躺在床上。

我默默地數著時間,我希望趕緊天亮,黑暗裡的他更可怕。

我怕他,雖然他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對我好,我依然怕他。

第一天,他花5千塊錢買我的那晚。

就拿著刀抵在我的脖子上,邪魅又妖豔的在我耳邊呵氣,“叫,叫出來,叫好聽了,我就放過你!”

我至今都忘不了,冰冷的刀尖在身上游走的感覺,恐懼隨著顫慄瀰漫至全身。

我保不準什麼時候他就一刀紮下去了。

床側的地鋪上傳來了細碎的布料摩擦聲,我死死地掐著胳膊,才能勉強平復住情緒。

我害怕極了,卻不得不閉眼裝睡。

他替我掖了掖被角就出去了。

我等了很久,不知道哪裡來的膽量我走到了門邊。

臥室門沒鎖,推門出去,整個房子都沉浸在死一般的黑暗裡。

平時大門禁閉的雜物間裡透出了光,還有他的笑聲。

越是可怕的秘密越是吸引人,就像是恐怖片,明明害怕還是忍不住去看。

我的心臟狂跳,一雙腿都在打顫。

當我擰開那門,差點就暈了過去。

遍地都是暗紅色的血,他背對著我站在血泊裡,頭頂上方孤零零的懸著一盞白燈,那長桌上鋪展著白布,滿是血色的粘稠物。

讓人看了想作嘔。

宣城就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死神一樣,他扭過頭,朝我笑了。

空洞的眼神裡沒有一絲生氣,他滿手是血,還拿著刀。

長桌上有一小塊黑白相間的毛髮……

那是白天的貓。

我嚇得呆滯了,邁不動腳,除了淌淚之外,根本就哭不出聲了。

他就是魔鬼。

他突然之間皺起了眉頭,像被夢魘困擾的人一般,有些焦躁不安。

他顫顫巍巍地丟了刀,在衣上慌亂地擦著手,他幾乎快哭了:“姐姐,抱抱我,姐姐……”

眼睜睜看著他越走越近,逃都逃不掉了,我朝後跌坐在了地上,不停地揮手嘶吼:“別過來……你別過來!”

他離我幾步遠,眼神裡滿是哀傷與落寞,他就含著眼淚,緩緩地說:“千千,我控住不住自己了,你抱著我好不好?”

我哪裡聽得進去他的話,我認定了是魔鬼,那他就是。

我坐在地上不斷地朝後縮,一邊大哭還一邊尖叫。

他伸手打開了牆壁上的客廳燈,還用嘴型說:“別怕,別怕,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啪~”一聲。

客廳的燈亮了,一下子恍如白晝。

他微笑著,關上了門,將自己隔絕在雜物間裡。

我崢崢地看著開關上的血漬,那是他開燈之時留下的。

幾戶是立刻,我連爬帶滾地奔到大門口,門鎖了,我使勁地拍著門,從沒有任何一刻像這樣渴望著逃出去。

我怕我不逃,真的會死在他手裡。

“外面有人嗎?救命……救命啊……”

“救救我……”

“有人嗎?救我!”

“……”

除了無邊的恐懼和壓抑,根本就沒有人迴應我。

他換上了乾淨的白T恤和休閒褲,慢條斯理地從小盆裡撈出毛巾,水珠隨著他擰乾的動作,叮叮咚咚的悉落回了小盆裡。

聽在我耳裡彷彿是催命的倒計時鐘。

我剋制不住自己,一直在發抖,哭聲還沒破口而出,淚水先一步流了出來。

他用熱毛巾敷住我的眼睛,有點燙,但可以忍受。

就是眼前的黑暗將我拉進了恐懼的死衚衕裡,我一直在掙扎反抗。

他將頭埋進我的懷裡,用力抱緊我,“對不起!”

這件事給我帶來的陰影太大了,我從那之後晚上都不能關燈,大到客廳臥房,小到廁所和浴室。

所有的燈必需全部亮,我太怕黑了,也太怕他了。

一到晚上,燈火通明。

……

5章

“折磨”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時刻煎熬著我。

宣城不瘋,我快瘋了,我是真的真的撐不住了。

這間三室一廳的房子是我的全部,大門鎖了,窗子也釘死了。我除了坐在窗前看景色,再沒有任何事可以做。

我不再需要費心的打扮,不用再穿漏肩漏胸的衣服了,那些我曾經最鄙夷的東西,現在都不需要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拜他所賜。

他非但沒有拯救我,還將我拖入了更深的深淵。

我開始自言自語,甚至連澡都不洗。

我每天都問自己一遍,怕不怕死。

偷偷看見他在廚房裡拿刀切肉,我覺得那一刀一刀都切在了我的身上,瞬間就一身冷汗,從頭涼到腳,我無疑還是怕死的。

我不敢吃肉了,連飯都吃得少。

他開始給我熬粥,裡面飄著青菜葉,吃到嘴裡還夾雜著肉甜味。

那裡面偷偷放了肉,至於什麼肉我不知道,我甚至都不敢問。

一嚥下去,就生理性的嘔吐。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不人不鬼了。

地毯上一大片鮮紅色,染紅了我的褲子衣角和地毯。

我全然不知,眼神漠然地看著窗外……

“千千,你別動,我抱你去洗澡,好嗎?”

他小心的抱住我,見我沒有反抗,就一路抱到了浴室,他替我洗乾淨身上的汙濁。

我全程都配合他,連羞憤的感覺都沒有,這就是一副軀殼,他喜歡就給他好了。

那麼多年的承歡迎合,我不都閉眼熬過來了嗎?

沒想到他什麼都沒做,只是給我洗了澡,墊上了姨媽巾。

他細心地問我,“肚子疼嗎?去給你熬紅糖水好不好?”

我只是搖搖頭。

他就坐在了我的對面,沉默的守著我。

“宣城,你說人為什麼要怕死?”

他答:“可能是因為有牽掛的人吧!”

“我沒有任何值得留戀和牽掛的人,你說我為什麼還怕死。”

我的語氣裡滿是無奈,我為什麼還怕死,如果我大大方方的死了,不就解脫了嗎?

他摸著我的發,“千千,你都不快樂了!”

我笑了。

“我從來就沒快樂過。”

我不知道在這裡關了多久,我連手機都沒有,更不知道幾月幾號了。

我只知道季節更替了,現在外頭的溫度正好,很多人都穿起了短袖。

陽光很大,從窗子裡照了進來,我就坐在地毯上,我的餘光瞥見了一道白色的光。

它隨著陽光一閃而逝,這就是鏡子在太陽底下折射出來的光。

最後它凝聚在了床沿邊,呈一個圓形的光點。

我一時好奇,走近了趴下一看,床底下有一串鑰匙。

我伸手剛好可以夠到。

他買菜回來了,我來不及研究,就將它放回了原處。

今天的飯菜格外豐盛,他燉了酸菜湯,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吃完了一碗米飯。

我全程都不太敢直視他,我有些緊張,一時之間我的腦海閃過了無數種可能。

那串鑰匙一定是有用的,它一定是可以開門出去的。

晚上的他特別急切,在我就快承受不住的時候,他終是放過了我。

他沒去地鋪,而是抱著我睡著了。

溫潤平穩的呼吸就灑在我的頸側,他睡著的時候都呈現一種粘人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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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失眠了,輕輕地撫著他的頭髮,一下又一下,那細膩的觸感就在指尖。

他是真的缺乏安全感,又偏執。

我甚至覺得只有他睡著的時候,才是我們離得最近的時候。

我病了,跟他一樣無藥可救。

他突然伸出手扣住我的掌心,抬頭就精準地吻了下來,“我愛你!”

房間裡靜得出奇,他又說得清晰可聞,我裝聽不見的可能都沒有。

有沒有一種話,既不傷害他,又不違背自己的心。

他舒展了一下胳膊,順勢將我擁進了懷裡,然後我又聽見了綿長的呼吸聲。這樣也好,起碼我就不用盡心費力的想說辭了。

這個姿勢會舒服很多,被他摟在懷裡還是挺溫暖的。

我病了,真的,我一面想逃離他,一面又眷戀他給的溫暖。

哪怕微乎其微,我都一一捕捉到了。

我需要他,又治癒不了他。

我想被他需要,又不想被他需要……

好亂。

我該怎麼辦?

我就這樣睜眼到天明,接下來的日子我都是如此,幾乎天天失眠。

洗完頭髮以後,掉得滿浴室都是。

我知道鑰匙在哪裡,但我從來沒有拿去套鑰匙孔。

如果它能開啟門,我會開心嗎?

如果打不開,那我又會難過嗎?

我不知道。

他拿著吹風機在我的頭頂擺動,大手輕輕地梳理著髮絲。

他突然認真地說:“千千,我們談戀愛好不好?你會愛我嗎?”

“愛!”

他停了吹風機,半蹲到我的面前,看著我的眼睛重新問我:“你會愛上我嗎?”

他在期待我的答案,眼眸裡滿是真摯。

我一時語塞,我想說愛的。

可是直視他的眼睛我說不出來。

我心好酸,我開始慌亂的跟他解釋。

他寵溺地揉著我的發,“好啦,頭髮幹了,睡覺吧!我給你去溫牛奶。”

夜裡,他跟我聊起了天,他說他後悔了,想放了我。

我驚愕地看向他。

這麼久的折磨總於是到頭對嗎?他的表情並沒有說謊,他憋著淚,將我抱了又抱,吻了又吻。

他說:“你知道麻雀嗎?這種鳥天生就喜歡自由,如果將她圈養起來,她就會不吃不喝,最後香消玉殞。”

他與我耳鬢廝磨,滿眼的悲涼與失措。

“我至死都不願意放手,可我怕,怕你就這樣消沉下去,你太瘦了,我怕,我害怕……”

“走吧,悄悄的走,或許我會發瘋……但你已經走了,我也沒有辦法……”

“離了我,你換一個嶄新的生活,好好活著,越遠越好。”

我哭了,心裡破一道口子,疼得我止不住顫抖。

我設想過無數逃離的辦法,沒有一種是這樣的,居然是他給我機會,求著我走。

他一番話後,我們之間就變得微妙極了,之前他還會出門買菜什麼的。

這幾天他都避免出去,沒有吃的寧可點外賣,也不願意出去半步。

他還是捨不得我的,雖然說了讓我走,可是卻沒有給我悄悄的機會。

電視裡播放著無聊的連續劇,我倆各懷心思,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劇。

茶几上放著水,我倆同時伸手去拿,他一碰到我的手就牢牢握住了。

他緊緊將我摟近懷裡,力氣大到我快窒息了。

“抱抱,我待會要出去一趟……你會……在家嗎?”

他的聲音一直在抖,胸膛劇烈起伏。

他在忍,我知道!

7章

一年後。

外面下雨了,我沒來由的想到了他。

我已經離開他一年了,我不敢想他是活著,還是瘋了。

那一天,他給了我逃跑的機會,而我也不負眾望地拿著床下的鑰匙打開了門。

我極其容易地逃到了樓下,來不及去呼吸新鮮的空氣,拔腿就往人群裡跑。

我怕他後悔,再把我抓回去。

我當時穿著白色的睡裙,神色慌張,每跑一截路就回頭張望一次,生怕他隨時出現在人群裡。

我太高估自己的體質了,很快就喘不上氣了,眼前都是重影,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真的,強烈的求生欲一直在撐著我。

我氣若游絲:“救我……”

眼前一黑……

再睜眼時,又是醫院裡了。

不同的是,再也沒有他的身影。

我特別興奮,我終於擺脫了他。

在短暫的狂喜之後,我更多的是無措。

出來之後我才知道那漫長的囚禁其實只有兩個月。

我買了新的手機,與世界又通上聯絡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更可悲的事情。

原來我沒有朋友,人間蒸發了兩個月,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資訊之外,竟然沒人找過我,也沒人關心我是不是失蹤了。

甚至也沒人報個警什麼的!

幹我這行的,不管是親情也好,愛情友情也罷,都看得很淡,可有可無。

明明知道是這麼個道理,心裡還是難受。

我想過上乾乾淨淨的生活,為了自己好好活著。

後來啊,我就搬到了相鄰的小城市,再用積蓄盤個小店面,賣起了奶茶。

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起初的時候,我特別不習慣,一次端熱水的時候燙到了手背,我下意識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待抬頭看見空蕩蕩的房間之後,我才後知後覺,原來我已經失去他了。

一陣酸楚直衝心底,原來我的心也是會疼的。

時間是一劑良藥,我已經釋懷了不少,不再像開始之時那麼牴觸他了,閒暇的時候我也開始想他。

就比如現在,我就想他了。

他說過他愛我,可是他根本就不會愛人。

雨點越來越大,在地上濺起高高的水花,盛夏的暴雨來勢洶洶,有不少人被淋了個遍,紛紛加快了步伐。

晃神之際,匆忙的人群裡有一個高瘦的背影,他走得很慢,彷彿這大雨沒有影響到他一樣。

特別突兀。

我想都沒想,抓起傘就衝出了櫃檯,猛地被門簾上滴落的雨水給驚醒了。

風雨很大,我趕緊退了回來,再定睛一瞅,人群裡根本就沒有淋雨的少年。

再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傘,不免覺得太荒唐了。

雨這麼大,也沒有什麼生意,乾脆就關了門,我被這事鬧得沒有心思,幹什麼都六神無主的。

這裡是一個三線的小城市,生活節奏也慢,晚飯後我也會去小巷走走。

那裡鋪滿了青石磚,兩旁是風格各異的小清吧,柳葉徐徐,夕陽斜垂,特別安靜也特別美好。

閒暇時有很多年輕人在這裡喝酒,為了招攬顧客,有些清吧會請駐唱歌手。

今日也不例外,徐緩的吉他響起了,乾淨蘇爽的男聲從清吧的音箱裡穿透出來。

“也許放棄,才能靠近你。

不再見你,你才會把我記起。

時間累積,這盛夏的果實。

回憶裡寂寞的香氣。

我要試著離開你,不要再想你。

雖然這並不是我本意

……”

這聲音,聽得我渾身發涼,汗毛直豎,我被這聲音蠱惑了,不由自主地朝聲源尋去。

一推開門。

就是幾張簡約的桌椅,人不多,三兩個。

店面也不大,我直接就看見了那個抱著吉他彈唱的少年。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衣,修長的手指撥著和絃,並緩緩地唱:

“你曾說過,會永遠愛我。

也許承諾,不過因為沒把握。

別用沉默,再去掩飾甚麼。

當結果是那麼赤裸裸。

以為你會說甚麼才會離開我。

你只是轉過頭不看我。”

我的心裡咯噔一下,好像他,太像了。

第8章

他就坐在高腳凳上,慵懶性感的聲音一點一點穿透了我的耳膜。

激起了一連串的回憶。

“千千,愛我嗎?”

“千千,我就出去一趟,你會在家等我的,對嗎?”

“對嗎?千千,你回答我?”

激動之時,他甚至會控住不住力氣,扣住我的肩膀劇烈地搖我。

他怒紅了一雙桃花眼,恨不得生吞了我。

我嚥了一口唾沫,驚恐萬分地看向他,燈光下,那人仍然處變不驚地撥著弦,那骨節分明的大手曾染過鮮血。

也曾在黑夜裡撫摸我。

此刻他撥絃的溫柔絕不會遜色於那些夜晚……

他帶著一副金色漸變邊框的眼鏡,透過鏡片,目光柔和了許多,不再冷漠、淡然。

時隔一年,他變了很多,整個人都沉穩了,或者說是收斂了,戴上眼鏡之後,就越發明顯,把整個人的鋒芒都掩藏在了皮囊之下。

一年的時間太短,我還忘不掉這種感覺。

一股陰鬱的溫柔。

壓抑,可怕。

我整個人都打起了寒顫,他來了,他來抓我了,對不對?

我慌神了。

轉身就跑,一不留拌到了椅子腳,整個人重重地磕到了桌上,桌上的酒杯和點心吃食摔了滿地,我就跌坐在這片狼藉中!

他丟了吉他,驚慌失措地衝過來,我坐在地上連連後退,我怕他,怕他靠近我。

我含淚,顫顫巍巍道:“不要!”

他朝我攤舉起雙手,試探性地安撫我,“別動,別動,地上全是玻璃渣。”

“不要,你不可以抓我……”

“好,好,好!”

他連聲應下,大步邁入碎渣中,強勢地抱起了我。

他在眾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將我抱出了清吧。

他在附近的藥店裡買來了碘伏和棉籤。

我整個被烏雲籠罩著,坐在長椅上拼命掉眼淚,他半蹲著,在我的胳膊上貼了一個創可貼,皺眉問:“這麼疼嗎?就是被玻璃劃破了點皮而已!”

“你們女孩子都是這樣喜歡哭嗎?我妹也喜歡哭,我媽為這事沒少罵過我,搞得好像是被我欺負了似的。”

什麼?

我錯愕地看向他,他很高,即使是我坐著他蹲著,也仍視線齊平。

“你妹?你媽?”

他努嘴道:“我幫你擦了藥,你居然還罵我?”

不知道為何,這句話突然就踩在了我的笑點上,我把鼻涕泡笑了出來,還像口香糖泡泡一樣當空破掉了。

如果我當他面摔了一跤是尷尬的話,那現在我簡直可以當眾去世了。

我哭得稀里嘩啦,更傷心了。

他愣了一下,然後從口袋裡掏出紙巾說:“沒事,沒事,我帶了紙。”

“不要,我不要……”

等我平靜下來之後,花了很長的時間接受他,再花了更長的時間,接受我在他面前出醜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手錶,再看看我,“你真厲害,哭了半小時。”

這嘴,怎麼這麼損!

我幾乎就要將“宣城”這個名字脫口而出了,我本意是想罵他來著。

可等我擦淨淚,看清楚那張臉時,我卻不得不將嘴邊的兩字嚥了下去。

那人跟宣城彷彿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一樣,可是細細一比較,又處處不同。

宣城是桃花眼,他是雙眼皮,他的下頜線稜角更硬朗。

不對,這感覺不對!

我站上長椅,在他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取下了他的眼鏡,那眼尾處什麼疤痕都沒有。

我戴著這副眼鏡驗證了一下週遭,確認這的確是一副近視眼鏡之後,才不甘心的還給了他。

這個人咋一看好像宣城,卻又不是他。

宣城很高很瘦,而他更高更結實,就是那種有肌肉線條的結實。

起初我以為是宣城的時候,會害怕會逃離,卻沒有現在的這種失落感。

為什麼會這樣?

第9章

以前,我覺得宣城是一個瘋子,可現在我才知道瘋的是自己。我從來不知道溫柔和體貼是什麼滋味,偏偏一個病態的人給我嚐到了甜頭。

沉淪我做不到,救贖我也給不了。

就在輾轉反側左右為難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叫於毅的人,他24歲,跟他極為相似。

有心也好,無意也罷。

我很輕易的喜歡上了他。

我喜歡上了他身上那種背光的感覺。

我懷疑他是宣城,於是我偷偷地試探他,他說對貓毛過敏,我就藏了幾撮貓毛在他的襯衣裡。

穿上後,他狂打噴嚏,渾身起紅疹子。

當時我就躲在門外,心裡翻湧的情潮就此冷卻了,涼涼的,猶如冰窖。

我心裡的酸澀無法用言語形容上來,宣城曾經解剖過一隻貓,而他居然連貓毛都接觸不了。

他不是宣城,可那張臉,那股子勁兒,還是會深深地蠱惑住我。

我越是喜歡這種感覺,就是越是後怕。

這一切的源頭,僅僅是因為他像宣城,而我愛宣城!

他帶我去見了他的媽媽。

於毅有幸福的原生家庭,而宣城沒有。

飯桌上,他跟他媽那親暱的聊天,讓我忍不住羨慕了。

於阿姨說:“閨女是叫柳圓對嗎?”

柳圓是我的本名,千千是我後來為自己取的,宣城就叫過我圓子姐姐。

我點了點頭,“阿姨,可以叫我圓子。”

說完,我很自然地看了一眼於毅,他聽見圓子二字並無任何反應,表情淡淡的,伸手給我夾了一筷子青菜。

他說:“圓圓你太瘦了,多吃點。”

我驚愕地看向他,四目相接,除了寵溺他眼裡再無其他。

為什麼他嫌我瘦,還偏偏夾了青菜給我。

他在很多細小的地方,與宣城如出一轍,以前我排斥吃他做的肉,他就會專門給我做青菜。

於毅將我帶回了家,我見到了他的妹妹,我原以為他們兄妹會如他形容的那般親近。

但事情完全相反,即使是擦肩走過,他妹也會隔老遠就側過身,讓出很寬的距離。

他主動去叫她,她會答話,也會笑,但就是特別客套,家人的親近感,她顯然沒有演好。

罷了,不去猜了……

如果他願意演,願意織一張溫柔的網來捕撈我,不如就從了,放棄抵抗吧!

我白天就開張賣奶茶,他繼續去酒吧駐唱。晚上一起回家吃飯,壓馬路,日子簡單又平淡的過著。

某天,他一本正經地說:“圓圓,嫁給我好嗎?”

我看著他的真誠陷入了沉思,一時半會兒沒能給出迴應。

他有些急,扣住我胳膊,提了點音量:“嫁給我,好不好?我會對你很好的,你不喜歡我的地方,我都會改,嫁給我好不好?”

“宣城!”,我突然脫口而出,喊出了我一直想喊的名字。

他微垂的睫毛突然震顫了一下,眸子裡的光變深沉了,森森地盯著我。

居高臨下的壓迫感,讓我有些害怕。

我撲進他的懷裡,“別嚇我,行不行。”

“好!”

他摟緊我,大手在我的背上拍著,還替我順了順頭髮,那徹骨的寒氣又被他斂去了。

我委屈道:“如果騙我,就要騙一輩子。”

他吻了吻我的發,“我不會騙你的,我只會愛你,永遠跟你在一起。”

第10章

“寶貝,別緊張,相信我好嗎?”

他呵氣如蘭,潮熱的氣息全撒在我的頸側,我很熱,腦子裡一片混沌。

他的輕攏慢捻很快就揉碎了我的理智。

他將整個過程放得格外緩,額上隱忍出了豆大一顆的汗,我心疼他的讓步。

不管我做了怎樣的心理準備,都不行,我還是接受不了他,疼痛使我弓起了腰。

我幾乎是立刻就推開了他。

我裹緊被子,淚眼婆娑:“對不起,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他摸了摸我的頭,眼裡全是滿溢的欲,“好,睡覺吧!”

他背過去,側身躺著,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迴應我的只有光潔的裸背。

這是我們第N次嘗試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跨不去那道坎,以前那些不光彩的事情終是成為了我的傷疤。

我曾經出賣過自己的身體,我也跟過宣城一段時間,那時候我根本就不愛他,大有壯士赴死的氣勢,咬牙就扛過去了。

而現在,哪怕我知道於毅就是宣城,也不行,我渾身冒冷汗,一閉眼全是那些噁心的過往。

我愛他,我就不能淡然面對過去了,熟悉的顫慄一下就激起了我的心結。

我很排斥。

淚水越來越多,模糊了眼前的光影,連近在遲尺的背都看不清了。

“好了,別哭了,沒事的。”

他翻過身,摟住我。

他一鬨,我的情緒就找到了宣洩的口子,一發不可收拾。

“為什麼?我沒有早一點遇見你……我把自己弄髒了……”

他在我耳邊控訴著自己,“不髒不髒,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怪我,我沒有保護好你!”

“對不起,圓子,如果我能早一點找到你,早一點長大,就能為你承擔風雨,你所有的苦都怪我。”

“……”

他哽咽著,直到情緒奔潰,泣不成聲。

他摟我很緊,我緊貼著他的心臟。

我這一生都沒有被人這麼珍視過。

他哭腔很濃:“我的心好疼,找不到辦法緩解了。”

宣城說要娶我,就是真的要娶我,他很正式的將我以女朋友的身份帶回家。

於姨在,宣爸在,小妹也在。

時過境遷,我又重新站在了宣爸面前,我早不是以前那個純淨的小女孩了。

十三年過去了,宣爸爸老了很多。一個人的容貌會變化但骨相不會,不用宣城開口介紹,他就認出了我。

他詫異了許久,幾次欲張口叫我,都忍住了。

這頓飯,前半程都算好,從宣城開口說要跟我結婚的時候,就變味了。

宣爸將筷子重重地一置,臉色驟冷:“你年紀還小,談個幾年戀愛也不是不行。”

宣城木訥地嚼著飯菜,像是知道他爸會反對一樣,一字一頓地說:“反正我通知到了,行不行,我說了算。”

宣爸氣得不行,就差掀桌子了,“你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又倔又扶不上牆,當初生你出來幹嘛!”

於姨連忙給宣爸倒了杯水,以喝水為由,攔下了宣爸越來越難聽的話。

宣城直接拽下了鼻樑上的眼鏡,眸光狠厲無比。他將眼鏡“啪”一聲甩在了桌上,湯汁四濺。

他一站起來,我就抱住了他,小聲道:“別吵,好不好,求你了!”

宣爸直指著他的臉,“她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娶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娶她。”

“她是什麼人?”宣城冷笑,“她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兒,我宣城說要娶,就一定要娶到手,你若是不信,就等著看看吧!”

“荒唐……”

若不是於姨拼命地阻攔,他父子二人就動起了手,眼前的事態愈演愈烈……

“啊……”,小妹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喊叫,她怯弱地吸了吸鼻子,顫抖著說:“你們……吵到我……吃飯了。”

她擦了一把眼淚,就跑走了。

女兒一哭,於姨就不幹了。她拉開了椅子坐著哭訴起來,“這都叫什麼事,怎麼就演變成了這樣,當初就不該聽宣城的。”

於姨將事態的矛頭指向了宣爸,“都是你慣的,你們吵吧,這次就是吵翻天,我都不干涉了,我就知道他要跟我們一起生活,根本沒有好事。”

宣爸火氣上頭,乾脆把飯碗全砸了,一邊砸一邊罵:“這日子反正是過不下了,乾脆通通別過了。”

11章

這頓飯,就這樣不歡而散了。

回去租的房子的路上,我一直牽著他的手,“不管以後的路怎麼難走,有多少人反對,只有你不放手,我就不放手。”

他握住我的手,吻了吻。

“好的,圓子,愛你,”

“我也愛你。”

他一把扣緊我的腰,低頭就吻了下來。

每一次,我想把日子過好的時候,命運的手就反反覆覆撥弄著我人生的走勢。

越來越亂,越來越糟,直至一塌糊塗。

我在開張賣奶茶的時候,被一個女人認出來了,她三度從我門前路過。

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就上前盤問我是不是千千,這裡離我以前生活的城市不太遠,是臨近的城市。

我以為我不再化濃妝,換上簡單樸素的衣服,就不會引人注目了。

我想得太簡單,很多東西,一旦溼了腳,就註定上不了岸,得揹負一輩子。

我淡漠地說:“你認錯人了,我根本就不是千千。”

“怎麼可能,我告訴你,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你,騷貨,狐狸精。”

很快她就嚷嚷開了,並叫了幾個彪形大漢,揚言要把這裡全砸了。

“大家快來看呀,這個女人勾引過別人老公,出來賣的……”

我直接將手裡的奶茶潑到了她臉上,放任她這樣罵下去,我就真的再也抬不起頭了。

街上看戲的人越來越多了。

她也不是吃素的,悍得很,直接上手就薅住了我的頭髮。

疼得我直冒眼淚。

耳邊都是乒乒乓乓的聲音,那幾個漢子開始砸東西了。

她一邊動手,一邊用惡毒的話罵我,句句誅心,我一點還嘴的底氣都沒有,任由她踐踏著自尊。

本來,我就沒有自尊不是嗎?

“通通給老子住手。”

宣城逼開人群,拖著一根一米長的鐵鍬走進了店面,他一腳就踹在了女人的肚子上,她跌了一跤,捂住肚子痛苦地躺在地上。

宣城暴怒,用鐵鍬狠狠抽打那些男人,他發狠的樣子,半點憐憫之心都沒有。

下了死手,專挑他們最脆弱的地方打,皮開肉綻。

周遭看戲的人嚇得退開了好幾米,一個勸架的都沒有,他們也怕死。

鬧事的漢子被打得扛不住了,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宣城拖著鐵鍬,一步一步逼近在地上哀嚎的女人。

並揪起她的衣領問道:“你都說了些什麼?跟她道歉,瞎了一雙狗眼是不是?她是你可以碰的嗎?”

女人被提到半空中,滿臉的驚恐,連連給我道歉。

“算了,宣城,放了她!”

我拉住他的胳膊,“我沒有受傷,放了她吧。”

宣城乖乖聽話了。

他放下店面的卷閘門,阻擋住了別人異樣的眼光。

他細心地看了我好幾遍,確認我是真的沒有受傷之後,才放下心。

他摟我進懷裡,不住地安撫:“圓子,對不起我來晚了,別怕,別怕。”

心裡好暖,有個人給我依靠護我周全,既然是這種感覺。

第12章

作為一個女孩子,乾淨有多重要。

當酒精的泡影散去,所有的奉承和追捧不過是貪戀美好又年輕的肉體。

以前,我總穿著性感的高釵裙,化著最貴的妝最紅的的唇,冷眼坐在角落裡,一個人喝酒。

那股子清冷的美豔,總會吸引很多人,我不是什麼人都行,我很挑,要麼就是模樣出眾,要麼就是有錢,出手闊綽。

我認識了李悅影,他家底豐厚,成熟穩重。

為了我,包了整個場,他說不為別的只為我開心。

大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博褒姒一笑的感覺。

我在飄著錢雨的舞池裡,笑得嫵媚萬千。

一夜放縱過後,他留了一沓錢就走了,門口傳來了他跟他妻子的爭吵。

不知道他怎麼脫身的,最後他的妻子破門而入,對著床上的我開始了無盡的謾罵。

“這麼年輕,就出來幹著這個,不怕以後生不出孩子嗎?”

“這麼下賤……”

“狐狸精……”

我不以為意,當著她的面,慢條斯理地開始穿衣服,她徹底怒了,拿著床頭櫃的那沓錢狠狠地砸在我的臉上。

並恨恨地質問我,“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要臉,都是女人,你媽媽知道你幹這個嗎?她會引以為傲嗎?”

“你的父母呢,他們有沒有告訴你要愛護自己。”

她出言踩在了我的痛點上,我心裡悶痛,“我沒有媽媽。”

那沓錢很厚,連封條都沒拆開,直接砸破了我的嘴角,一股鹹腥的鐵鏽味,血很快就流了出來,轉瞬又被我擦掉了。

我將錢揣進包裡,努力地經營著微笑,儘量體面的從她面前離開。

我不知道我一個幹這個的,為什麼要維持體面。

那大概就是我可憐的自尊心。

那個前來捉姦的女人就是那天在我奶茶店砸東西的人。

直至今日,我依然記得,我出了包房的門後,那裡頭就是一陣崩潰的哭聲,她一邊砸東西一邊哭。

我走在走廊裡,狼狽的狀況也不會比她好看到哪裡去,散著頭髮,嘴也腫了,連出路都看不清。

她不到40歲,面容姣好,身材高挑,從她的穿著與丈夫的出手來看,家境肯定很好。

若不是遭受了許多,一個女人怎麼會變得這麼兇悍。

不管她怎麼罵我,怎麼打我,我連恨她的資格都沒有。

過去有多沉淪糜爛,現在就有多不堪。

在這個地方我已經待不下去了,她在奶茶店一鬧,指指點點的人就特別多。

甚至還有幾個輕浮的男人來搭訕,說的也盡是下流話。

我的過去就這樣暴露在宣城的面前,偏偏在我愛他的時候。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而不是他囚禁我的時候,不是我害怕要逃離他的時候。

過去,變成了是我身上的一道傷,永遠都鮮血淋漓,任何時候都不堪回首。

越愛他,就越痛。

我後悔了,腸子悔青也無濟於事。

我每天把自己關在出租房裡,我不想出去,害怕別人的指點。

宣城白天上班,晚上回家陪我。

給我做飯,哄我開心,可是我真的笑不出來。

這一幕像極了我們初相遇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不會愛人,用盡了手段,甚至不惜囚禁我,而現在,是我自己不願出門了。

我活得無比的脆弱,情緒喜怒無常。

他的手一寸一寸地沿著我脊椎撫下,我顫抖著,冒著涔涔冷汗。

忍一忍,就會過去的,我閉上了眼睛,咬緊牙關。

他的手一頓,在我耳邊說:“圓子,我們去登記結婚好不好,然後我帶你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好不好?”

———————————————

13章

我魔怔了。

生理的不適讓我的脾氣暴增。

我吼他:“沒用的,去哪裡都沒有用,那都是逃避,你想欺騙誰?我?還是你自己?”

他的慾望,我清楚的感覺到了,這麼久的試探也好,拉鋸戰也罷,我都厭惡到了極點。

我不想忍了。

我特別抗拒地推開他,連他安撫的抱抱都不要。

我說:“別在做無謂的掙扎了,我做不到,我連你的需求都滿足不了,我們根本就沒有可能,分手吧!這樣對誰都好!”

他苦笑,走上前想摸摸我的頭,“圓子,別說氣話,我愛你啊!”

我推不開他的手,他強勢地把按我在懷裡。

像極了給炸毛的貓順毛。

我嘶吼道:“我不愛你……我不愛你了,知道不知道!”

我咬疼了他,他掐著我的腰,整個人被提到桌子上,他分開我的腿,霸道地貼著我,“再說一次!”

我氣勢不減,倔強地瞪他。

這是我見過他最生氣的一次。

“說你愛我,說,現在就說。”

他暴怒了,面對我的沉默,他大力地捏著我的腮幫子,不停地呢喃,“我要你說愛我……”

我將嘴唇咬出血,也不出半字。

他怒極反笑,“不愛我是吧,那我何必裝得那麼辛苦,哄你幹嘛……呵呵……”

他撕開了我的衣服,不容我反抗,更不容我拒絕。

那要命的屈辱感,伴隨著顫慄一起吞噬了我。

我眼前的人已經不是宣城了,他是過去的不堪,是那些男人,是我犯過的錯事。

我死命地推搡著他的肩膀,他上半身紋絲不動,我咬他,罵他,換來的是他狂風暴雨式的對待。

我開始歇斯底里,用了全身的力氣掙扎。

他用襯衣將我的手反綁在腰後,力量懸殊太大,我不得不屈服。

宣城偏執瘋狂,我的口不擇言讓自己受盡了苦頭。

最後我渾身是青紫的吻痕,動一下全身哪哪都疼,發生車禍也不過是如此……

傷得最嚴重的是我的手腕,他氣急了,綁得有些緊,加上掙扎輕薄的布料嵌入肉裡。

當時全然顧不上手。

他鬆綁的時候,嚇了一跳,一圈深紫的勒痕,都破皮滲血了。

他一邊上著藥,內疚地說:“你可以說任何話,就是不能說離開我,不要刺激我,我會傷害你的。”

“你騙我……”

我嗓子乾啞,聲音難聽,委屈勁上頭之後,眼淚一下就決堤了。

“宣城,你騙我……”

你說過不會傷害我的。

“對不起,我給你道歉,給你下跪,你打我罵我,怎麼樣都可以,唯有分手不行!”

他用紙給我擦淚,“我愛你,我對你用情之深,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瞭解,不管你以前發生過什麼,我都不會介意。”

“我那麼愛你,怎麼會介意過去的那些事,你放心,別怕……”

第14章

“可是我不想愛你了,我太累了……我要撐不住了……”

我的情緒就這樣奔潰了,我最後一絲逞強尊嚴,在他撕衣服的時候就瓦解掉了。

他說過,不會逼我。

可現在算什麼?算什麼?

我笑了,整個人被屈辱籠罩著,又回到了過去。

給錢就笑,不管誰說愛我,我都能點燃煙笑著接受。

人生短短几十載,活了二十多年就感覺到頭了。

他替我蓋上被子,找來溫水給我擦洗。

我一動不動,磕著眼睛。

不管他怎樣給我道歉,都不吭聲。

這幅決絕的樣子嚇到他了,哆哆嗦嗦的大手都不敢碰我,額頭相抵,有溫熱的淚水滴到我的眼瞼上。

他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我閉著眼去吻他,翻騰的怨氣都化在了這個深吻裡。

他只是摟著我,全程不為所動,連氣息都不曾紊亂。我的倔強與不甘佔了上風,我寸寸逼近,恨不得整個人都融化在他的懷裡。

我越吻越深,不知道是磕破了誰的嘴,唇舌相觸滿嘴的血味。

他也不是沒有半點回應,他一直在哭,我越兇,他流淚越狠。

半點情慾的沒有,這場吻反倒是一場博弈。

我輸了,他也一敗塗地。

他道:“夠了,姐姐,夠……了!”

聲音綿軟輕顫,哭腔很是明顯。

他很少叫姐姐,我感覺他不是很喜歡這樣叫我,他需要向我渴求情感的時候,才這樣叫我。

抬眸看去,他的眼睛一片溼濡,我心軟,滿心的怒氣瞬間坍塌,綿軟一片。

“夠了……”

他拍著我的背安撫我。

好心酸,難受到我說不出話。

他強硬的要了我一次,這之後,我對他的觸碰沒有過多的表現出反感。

但他除了親親抱抱之外,並沒有做什麼。

我們之間突然冷了,他話不多,只要我不開口,一天就沒有交流。

晚上他遲遲沒有回來,起初我還表現得很鎮靜,時間越晚越熬人。

我幾次握起手機,通話和微信挨個翻個遍,全是空的。

我埋頭在枕頭裡一夜未眠。

就算是吵架,去哪了也要打一個招呼啊,知不知道我在擔心。

第二天。

我想著要不要給宣爸打個電話詢問一下,手機突然響了。

來人是宣爸。

“圓丫頭,在家嗎?我到了奶茶店這邊,你住的地方具體在哪,報給我,我過來找你說點事。”

“哦,好!”

我報去了地址,不到五分鐘,門鈴就響了。

他來得匆忙,這點時間只夠我換身衣服,我往脖子上摸了點遮瑕粉,以掩蓋半消不消的吻痕。

走過去開門的這點空隙,我又扣了一大坨粉塗在手腕處。

過去兩天了,勒痕不腫了,就是有些淤青。

時間太短,我來不及掩飾這些,由於心虛還特意穿了件高領長袖。

能藏一點是一點吧。

我想體體面面的出現在宣爸面前。

將他迎進來,客氣地給他倒了杯水。

我捕捉到了他接水的目光,他並沒有拆穿我的傷,反倒是我不自在。

宣爸看了一眼我們居住的環境,才語重心長地開口:“圓圓,你是個好姑娘,是我沒有管教好兒子,你跟著他會吃很多苦頭的。”

“沒有,叔叔,他對我很好。”

“是嗎?”

這話頗有幾分氣勢,在宣爸面前我有種本能的恐懼感。

我躲不開他的目光,只得將雙手儘量往身後藏。

他喝了口水接著說:“他惹事了。”

———————————————

第15章

“昨晚上,他打人了,那人是重傷,目前還在醫院裡昏迷著。家屬已經起訴他了,他態度很強硬,還威脅人家,現在他就在派出所裡。”

我震驚了,整個人直接傻掉。

宣爸比我冷靜很多。

他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嘆氣,“這孩子跟我都動手,我知道他早晚都是往這條路上走的人,我勸過了,無濟於事,圓圓,你離開他吧。”

“你也才24歲,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麼,天無絕人之路,你就像是種子,生命力旺盛,撒在什麼地方不能活呀……”

宣爸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哏咽失言。

我花了好幾分鐘,才把宣爸傳遞來的話消化了。

見到宣城之後,我眼淚瞬間爆炸,止都止不住。

他臉上有淤青,嘴角也滲血了。

昨天晚上,他遇見了李悅影和他老婆,二人挽著手有說有笑。

他不認識李悅影。

卻見過李悅影前來鬧事的老婆,宣城本就懷恨在心。

再說了他偏執,佔有慾極強。

聽說了那些不堪的往事,怎麼可能饒過李悅影,三句話說不好,就動手了,直接將李悅影打成了重傷昏迷。

宣城一句一句地說“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派出所裡,他態度依然強硬,連低頭道歉都不肯,根本沒有辦法調和。

宣爸紅了眼,拿他毫無辦法。

我跟她李夫人道歉的行徑,激到他了,他憤怒地嘶吼著:“圓子,你沒錯,不要道歉,這一切的錯都不在你。”

宣城奮起反抗,逼得幾個人出手才壓制住他,他眼神裡滿是狠勁,不屈,不服。

我幾步過去,一巴掌抽在他臉上,力道很大,我含淚道:“混蛋,故意傷人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能活,我活不下去。”

我抹了一把眼淚,“宣城,我會活不下的,口水會淹死我的,你不站在我前面替我擋著,我往哪裡活?”

“別哭,圓子,你別哭……”

當著一眾人,我哭成了個淚人,事到臨頭,我連好看和體面都顧及不上了。

我知道我難受,心裡揪著疼,好疼,好疼。

宣城被反扣著按住頭,他連給我擦淚,抱抱都做不到。

他心疼到大吼:“你們放開我,我道歉,我道歉,圓圓,別哭!我道……”

他掙脫了束縛,衝過來想抱我,他帶著手銬,一時間沒張開懷抱。苦笑了一聲之後,他將雙手抬高,套過我的頭肩,摟在懷裡圈得緊緊的。

“別怕,別怕!我在這裡,我不會讓你跟任何人低頭,我愛你,勝過愛自己。”

宣城就是這樣,明明比我小,卻像個哥哥一樣護著我。他性格偏執甚至有些病態,但我知道只要我一哭,他就會服軟。

這種毫無底線,不論對錯的偏愛,我何德何能去承受。

除了用力的懷抱,我什麼都給不起。

他低頭了,該道歉道歉,該配合配合,該賠的錢一分不少的賠了。

一眾人都不敢相信,這個比牛還倔的少年,居然被我一耳光治好了。

誰都不知道,我在他懷裡的時候,說了一句話,“你聽話,我就嫁給你!”

16章

宣城目前是拘留的狀態,且不能保釋。

兩天後,宣爸提議去看看我媽,我第一反應是想說不去,話都到心坎了卻出不了嘴,尤其在我見到他那雙飽經滄桑的眼後,越發說不出來。

以前我不相信書裡說的人會在一瞬間衰老,現在我姑且信了。

去的時候下了點小雨,宣爸撐著傘,我抱著一捧百合花,兩人同肩而行,我一抬頭就能看見他的白髮。

成排的公墓,有些墓前還放著頹敗的枯花,有些則是落滿了黃葉,連照片都布了蛛絲。

其中就包括我媽的墓。

宣爸把傘給了我,彎下腰將碑上照片擦乾淨,“來,給你洗個臉,髒了。”

掃盡枯葉,他將花端端正正擺好,就像莊嚴的儀式一樣。

“阿怡啊,我跟你說個事,說來也是我們父子對不起你們,以後我死了都不敢來見你。”

“孩子們的事,我攔了,沒攔住。混蛋宣城不爭氣,倘若以後對不起圓圓,我一定親手剁了他。”

“阿怡……”,他鞠了一躬,偉岸的背彎成了直角,“我愧對你,愧對兩個孩子,尤其對不起圓圓。”

50多的宣爸,在墓前喋喋不休地說了很多話,我試圖分一點傘過去,他擺手婉拒了,他說要陪我媽淋淋雨。

我成了唯一的聽眾,那些姍姍來遲的深情紛紛落入了我的耳裡。

這一路我見證了他們的感情,在我眼裡,他們老是爭吵,一道菜鹹了淡了都可以吵起來。

走過半生以後,在我耳裡,他說全是遺憾。

陰沉的天,壓抑的大雨遲遲落不下來,烏雲密佈,細雨就下個沒完沒了。

宣爸已經回去了。

墓園裡,就剩了我一個人撐傘而立,我對面著我媽,沒有哭,也沒有說話。

宣爸都老了,我媽還是年輕的模樣,我從沒有問過她愛不愛宣爸,如果問了,肯定會被她訓斥一頓。

“媽,這輩子你是愛我的,對吧!畢竟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下雨了,我把傘留給你。”

我將傘撐在了墓碑上方。

大雨來了,淅淅瀝瀝地敲擊著地面,一瞬間就溼了全身,雨水好涼,直往心裡鑽。

我小跑到墓園門口。

“閨女,下雨了。”

一個大娘叫住了我,她挎著賣花束的籃子,看來是賣花的。

她遞給了我一把傘。

“姨,多少錢,我給你。”

我去口袋裡摸零錢,她婉拒了,“不用啦,我看今天下雨,多帶了一把傘,不值錢的東西,莫淋著你就好。”

她撐著傘,挎著一籃子百合走在大雨中,步履稍顯蹣跚,我看了許久許久。

我將傘給了我媽,又有一個跟我媽差不多年紀的女人給了我傘,我媽做多了累活,如果還活著應該跟她一樣,走路也顫巍著,不過她一生罵罵喋喋的,不可能有這麼好的脾氣。

主要她還叫了我一聲閨女,我感覺這一聲比糖還甜。

生平第一次感慨命運有輪迴,真好!

回去之後,心裡滿滿當當的,突然就釋懷了,我不恨了。我媽這一生苦,我也苦,但我比她幸運。

我有愛我的人。

宣爸虧欠她的,他的兒子都還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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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宣城打人的事,很難處理的,就算他道歉賠錢了,還是被判了一年。

宣城下了死手,他是衝著殺了他去的,李悅影躺了半個月才下能床,他怎麼也不肯罷休。

一年的刑期,宣城表現很好,八個月就出來了。

接他的人只有我一個。

我們走了。

到了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建了座小房子,院子裡種滿了向日葵,他會在金燦燦的花海里彈吉他給我聽,沐著微風,歲月靜好。

我們一直沒有孩子,我知道這跟我的過去有關係。

我偷偷瞞著他去看病,喝藥,還試過針灸。

後來被他知道了,說什麼也不肯我再去折騰了,他說我太受罪了。

他還說,有沒有孩子都不重要,有我就夠了。

他很粘我,卻很少叫我姐姐,就算是威逼利誘也不叫。

他很寵我,為了我變好了很多,脾氣秉性也改了不少。

不過,他某些“愛好”真的改不掉,別人殺魚就是殺魚,他殺魚就是解剖。

有條不紊地,能把一整條魚皮剝得乾乾淨淨,內臟和魚頭分得一清二楚。

看得我頭皮發麻,那鍋濃白的魚湯,我硬是一口沒喝。

不管是多麼可愛的小動物,我都不會養,我怕宣城的魔爪。

他的生命裡,大概只能有我這一隻活物。

我也旁敲側擊地問過原因。

他解釋道:“那樣是因為刺激,我會很亢奮,那種感覺跟愛你是一樣的。”

??

瞬間覺得不寒而慄,我弱弱道:“那你會對我下手……”

他吻掉了我的話,大手揉著我的腰肢,在浮浮沉沉間,他呼吸紊亂地在我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話。

我沒聽清,也沒空去聽。

……

殊不知他是說:“不會的,因為我愛你,更因為在你這裡找到了更亢奮的事情!”

——正文完。——

番外

番外一

人這一輩子,往往是缺什麼,就最在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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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宣城。

我深深愛著一個人,愛到不擇手段,無法自拔。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正常的人,曾瘋狂到用囚禁的手段去挽留她。

你信第六感嗎?

那是種冥冥之中的篤定。

絢爛的燈光伴著強烈的鼓點,我喝了點酒,目光掃過沙發角落之後,就再也挪不開了。

她一頭捲髮,露著纖細圓白的肩頭,豐潤的上圍,往下是不堪一握的細腰。

黑色的裙子襯得她特別高冷,是那一雙薄涼的雙眸低垂著,不知道是看酒杯裡的酒,還是在想人。

我看了她很久很久,久到連她都注意到了,四目對視之時,她朝我點頭笑了笑。

她穿著火辣,可是笑起來的時候卻很純,眸光帶著涔涔的波光。

又欲又甜的味道。

以前我也見過這樣的眉眼,那是我異父異母的姐姐。

我就覺得她很熟悉,有一種莫名的引力,我很想靠近她。

我點了兩杯酒,一杯給她,一杯給自己。

她以物色挑選的姿態看我,結合她的打扮,不往某種職業去想,都很難。

她很美,明豔張揚的美。

我想知道她是誰,就拐彎抹角地試探她。她說自己叫千千,很多問題她都是用喝口酒的方式混過去了。

要不然就是朝我笑,她的眼睛總是勾著我的心,越看越像。

“我不喜歡小的,沒意思。”

或許我不在他的狩獵範圍之內,又或許她真的不喜歡小的。

情急之下,我拉住了她。我想留住她,心裡的謎團都沒有解開,絕不能讓她走。

帶回去之後,我好玩似的喊出了“圓子姐姐”,她直接花容失色,整個人都慌了。

有意思,她果真是我那異父異母的親姐姐啊。

十多年未見,我們的容貌都有了變化,她很聰明,我知道她也認出了我。

這一切都變得好玩了起來,很刺激,我的心臟跳得飛快,我不知道女孩子的身體那麼軟。

兩團綿軟就貼著我,氣血倒衝直下,緊張到爆炸。我就硬扛著,表面裝得冷靜極了。

“千千,都跟我回家了,那我們玩一玩遊戲好不好?”

掙扎之間,她咬了我,“變態,我就是死也不從你的!”

男人天生的征服欲上頭了,我不喜歡一切我掌控不了的東西。

“為什麼?別人都可以,偏偏就我不可以,你要錢,我給你啊!”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我看到她的眼淚了,她滿眼的受傷,身體一點一點癱軟下去。

我說了最不該說的話。

為了掩飾我的錯,我急切地闖入龍池。可她半點反應都不給我,不管我怎麼吻她,抱她。

哪怕哭出聲音也好啊,她真的讓我很難堪,我沒有經驗,也不知道怎樣給予她體驗感。

她越冷淡,我的面子就越掛不住。

如果我知道往後讓她愛我那麼困難的話,我一定不會如此對她。

我的心理陰暗,喜歡解剖活物,那種暢快的亢奮感跟此刻很像,不,此刻更亢奮。

那是控制不住的顫慄,致命的舒服感……

再轉眼看她,她在還哭,眼神清冷地瞪著我,不沾半點欲味。

作為一個男人,我想征服她,壓低聲音威脅道,“叫給我聽,好不好?”

她沉默。

我翻出一把刀,直接抵上了她的脖子,“出聲,聽見沒有。”

“嗚……”

如小獸般嗚咽的哭聲,她嚇壞了,雙手緊緊揪著床單,好像那是救命稻草一樣。

殊不知,我才是她的救命稻草,唯有像我低頭,我才會放過她。

我像對待那些玩物一樣對她,這也永遠埋下了她怕我的苦果。

我後悔沒有早知道。

而她也不乖,從來就不願意向我低頭。

番外二

我佔有慾特別強,特別是對她,好像入了魔一樣,那時候我並沒有特別喜歡她。

就是忍不了在她那裡處處碰壁的滋味,她親口說的她不喜歡小的。

我比她年紀小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在身下不管我怎麼蹂躪她,她的眼裡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一生氣,下手就重了,等冷靜下來後,我就發現我咬她都出血了。

我不小,不管用盡任何手段,她連吭都不吭一聲。

後來,我囚禁了她,我真的是混蛋,將她越推越遠,再到後來,就算是我下跪,求著她喜歡我一點,她都不肯。

我一直在傷害她,我被困在自己情緒的死衚衕裡,只要她服軟,我就會好好對她,真的!畢竟有人陪陪我也是好的。

直到她暈在了我懷裡,我嚇死了,再不敢傷她分毫,看著她插著針虛弱不堪的樣子,心裡一陣一陣生疼。

千千很瘦,個頭也比我矮多了,抱在懷裡除了胸前兩團之外,真的沒有肉,一隻手就可以扛起來。

我害怕失去她,她贏了,我開始向她退讓了,因為我心疼。

我的睡眠很淺,就算是分床了,我也會等她睡著以後,去床上抱著她,枕著她的香味入眠。

然後在她醒來之前回到地鋪。

晚上她失眠了,在皎潔的月光下發呆,我一直沒有睡著,我抱她去了床上,她破天荒的變了一個人,非但沒有抗拒還摸了我頭,眼裡閃著溫柔的光。

我抵抗不住了,喊了她姐姐,儘管我知道她不喜歡我比她小。

我極度需要她,特別是這樣溫柔的她。

“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我摟著她說的,不曾想又把她惹哭了。

梨花帶雨的樣子,我直接繳械投降了,如果她問我要命,我也給。

我輕輕地吻去她的淚,一點一點深吻,她在我懷裡化成了一攤水,我半點不敢重。

她愛哭,我知道。

我壓下身體吮著她的唇,她勾住我脖子,慢慢地吻,這是她的第一次迴應。乾涸的河床被雨水灌滿了,洶湧地衝刷著我的心臟。

我穩不住心神了,呼吸凝重,耳畔間或有她的哭聲和喘聲。

浮浮沉沉之間,感覺自己快死了,真的。

“宣城我害怕……”

“別怕,我在呢!”

我摟緊了她。

“可不可以……讓我出去……”

“放了我……”

她聲音細微暗啞,還有很濃的哭腔,我真的很難分心去安慰她。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暢快淋漓佔據了,還要忍著,還要哄著。

我快瘋了。

不管她說什麼,我全說好,什麼都答應了。

她迴應著我的渴望,頗為急切。在她面前我本來就沒有抵抗力,現在好了,我完全失控了。

姐姐,要命嗎?我都願意給。

番外3

我真的應了我爸說的爛泥扶不上牆。

她帶來的快感,取悅了我,也完全俘獲了我的心,我願意為了她做任何事。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還是拿起了刀,滿手是血的被她抓了個正著。

她嚇壞了。

我瞅著自己的雙手,滿目的鮮紅,我懇求她抱抱我,安慰安慰我。

我需要她,真的!

可她怕我。

我木訥地關上門,像個瘋子一樣失控了,拿抹布跪著去擦血。

我殺了一隻貓,正當我沉迷這種刺激的時候,居然忘記了鎖門。

我嚇到了我最愛的人。

她害怕,我更害怕。

我跪地發誓:“千千,求求你,不要遠離我,不要怕我,我愛你,我愛你啊……”

“我發誓,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

我一次一次懇求她。

她只是冷眼看著我,她的行為漸漸失常了,人也敏感多疑,她是真的嚇到了。

發呆的時候,我不敢站在她的背後,如果她回頭瞧見我了,會嚇得尖叫到失聲。

不管我怎麼哄她,怎麼保證也不管用,她瘦了,我摸她的時候,背上的脊椎一節一節的硌手了。

我跟誰都處不來,我把我唯一愛的人折磨成了這樣。

她頹靡得不成樣子了。

我特意留了鑰匙在床下,在對面樓層用鏡子反光告訴她。

做完了,我就後悔了,我怕她真的不顧一切跑走,從此消失在我的眼前。

用了最快的速度跑回家門口,再裝作若無其事的開門進去。

見到她還在,我就莫名的心安。

漸漸的,我開始反思自己,我特別愛她,就決定放了她。

圓子啊,居然傻傻的覺得我不知道她逃走了。

我給的機會,我會不知道嗎?

她沒跑遠,就暈倒了。

我驚恐地穿越人海,奔到她旁邊,一把抱起,朝最近的醫院跑去。

橫穿馬路的時候,車輛鳴笛不斷,我想,如果一起壓死了,就正好,如果沒有,我就送你出去,逃離我的牢籠。

醫生給她急救。

我全程都陪著,她醒了,我就躲在門外偷看她。

我很想提醒她,第一反應不是搬家,而是應該報警抓我。

只有這樣,才算真的擺脫。

擺脫惡魔最好的方法,就是至他於死地,知不知道,寶貝。

我做不到不去關心她,我受不了沒有她。

整夜都抱著她的枕頭和衣服,聞著她的味道入睡。

我想抱她,想摸她,想愛她。

我萌生了一個特別可怕的想法,我想換一個身份去愛她。找到我爸,乖巧的說要與他們一起生活,想一家人在一起。

於阿姨非常開心的接納了我,我收起了鋒芒,開始管那個阿姨叫媽。

她逛街我就提袋子,幫她洗碗,幹家務,百般討好。

她開始維護我了,我提出要整容的時候,她也幫著勸慰我爸。

“老公,孩子大了,自然會有美醜觀念嘛,正好我也一起去,做個除皺,做個美白,漂漂亮亮的多好啊!”

我爸當然不同意,但是礙於面子,也沒有過多阻攔。

整容後,我就想改姓,提出要跟新媽一個姓的時候,他們集體愣住了。

我爸說:“你瘋了,究竟要幹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從你進家門的時候,我就懷疑你的目的。”

我淡淡地看著他們,出言:“我是為了我愛的人。”

我避重就輕,添油加醋的將我們的故事告訴了新媽。

她喜歡看愛情劇,看我為了愛又是整容又改名的,愣是感動哭了。

大概是我演得太好了,太乖巧了,她一度覺得我本性不壞,就是任性固執了點。

不過我爸不信,但也犟不過我。

————————————

番外4

除了愛她之外,我還愛上了運動,滿腔的愛和思念無處釋放,就去跑步、打球。

呼吸血流加速,腎上腺素飆升,這感覺特別刺激。

運動讓我的肌肉線條越來越明顯了,我做了一切準備,讓我與以前不同。

我戴了副眼鏡,用整容的手段把眼角的疤去掉了。

我在她的店裡買過兩次奶茶,她並沒有發現,我特別開心。

慢慢的我開始闖入她的生活。

我去酒吧駐唱的原因很簡單,她每天傍晚都去那裡散步,我想製造相遇的機會。

我設計了很多情節,做了很多準備,萬萬沒想到。

第一面她就看出了端倪。

她怕我,哪怕我改頭換面了,她還是怕我。

她逃走的時候,慌不擇路,摔了一跤。

我當時丟了吉他就衝過去了,她那個驚恐呀,我一輩子都忘不掉,我後悔,為什麼我當初要傷害她。

我告訴她我叫於毅,24歲,與她一般大。

我是騙她的,名字可以改,但年紀改不了,我只想緩一緩她,拼命對她好、寵她。

讓她有些許改觀了,慢慢愛上我,其他的以後再說。

我的寶貝一直在懷疑我,我不擅長說謊,留了很多破綻。

她問我,“你喜歡養寵物嗎?比如……貓?”

她一副怯弱又小心的樣子,全被我看在眼裡。

“我沒有養過,而且我對貓毛過敏。”

我隨口一解釋,可害慘了自己,我瞧見她往我的襯衣上放貓毛。

我偷偷地吃了我過敏的藥物,演了一場貓毛過敏的戲碼。

我原以為她知道我不是宣城後,會開心,結果她躲在暗處一臉的失望。

我的破綻還是挺多的,我實在不擅長演。

她拆穿後,沒有我意象中的那樣激烈。

只是軟軟地窩在我的懷裡,叫我不要兇她,要對她好。

我怎麼可能不答應她。

那段時間幾乎是我一生最放鬆最開心的時候。

她心結很重,我能感覺到她對我的喜歡和依賴。

可是她低估了我對她的愛,她覺得自己不乾淨,我一碰她,她就特別抗拒。

剛在一起的那一兩次我確實很粗魯,往後也一直在改,只要她皺眉輕哼,我都會緩下節奏。

我們在一起的路,走得坎坎坷坷,好在最後她還躺在我的懷裡,沒有什麼比這更幸運的了。

要說我這一輩子有沒有遺憾。

那當然有了,我最遺憾的不是沒有孩子,而是我爸跟圓子的媽媽離婚了。

如果時光能倒流,我一定要拼勁全力留在圓子身邊,守護一輩子,不讓她受苦。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