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看完《僅三天可見》(下稱《三天》),姜思達 x 於正那期。

第一次知道姜思達,是在《奇葩說》上。當時還在英國,因為搜尋次數足夠多,YouTube常給我推送姜思達在《奇葩說》上的片段。

忘了是哪個辯題,姜思達講他姥爺的那段把我給說得眼眶都溼了。

後來知道他做了《透明人》,做了《三天》。

《三天》被稱作“社交實驗”。姜思達會跟受訪者相處三天,然後把這生活碎片加上一段面對面的訪談,剪裁成一段完整的節目。

戈夫曼的擬劇理論:我們喜歡真人秀,是因為“真”嗎?

很奇怪的,明明是訪談類節目,卻又看到了真人秀的影子。因為節目帶有太強烈的個人風格,所以看起來好像是姜思達的訪談經歷+嘉賓三天生活的真人秀。

反倒令我覺得有親切感。

看到於正說思達並不美麗的過分直率,看到他沉溺在工作資訊流中,看到他最後近乎偏執地想要向全世界證明自己,我想起生命中也有一些這樣的人:

以自己的直白為豪去傷害別人的人,扎進工作就出不來的人,因為想要證明自己就真的永不言棄的人。

戈夫曼的擬劇理論:我們喜歡真人秀,是因為“真”嗎?

突然覺得“於正”這個名字在我腦海裡鮮活了起來。

而姜思達也不再是傳統訪談中那個客觀中立的個體,他是引導受眾情緒和思考的關鍵節點。

與《奇葩說》中的他相比,又是另外一種風格。

這就是“

真實感

”的魅力吧。

我們有多喜歡“真”?

戈夫曼的擬劇理論:我們喜歡真人秀,是因為“真”嗎?

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中,詳細闡述了“擬劇理論”

喜歡真實感的第一個理由,是因為我們需要“真”。

戈夫曼的

擬劇理論

認為,我們每天的生活,就像在戲劇舞臺上一樣。

透過各種形式展示自己,以塑造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形象,獲得社會的認可和尊重。

這種“表演”,又分為前臺和後臺。

前臺是個體在表演的期間,有意或無意地使用的、標準的表達性裝備。

前臺的組成裝備可能包含:性別、年齡、種族;相貌、身材;儀表、面部表情、行為舉止等等。

後臺是為前臺表演作準備,掩飾前臺不能暴露內容的部分。

當某人在扮演某個社會角色的時候,會發現“劇本”中的角色設定已經被寫好,也就是說,人在前臺的表現,要符合社會對於該角色的預期。

如果很難理解的話,不妨想想“大人要有大人的樣子”這句話,或者想想警察,你腦子裡是不是會浮現出一個身穿制服,高大威猛,永遠不會退縮的形象。

在前臺,為了在“觀眾”面前做出符合社會刻板印象的事情,我們有時候甚至要扭曲自我。比如在上課的時候,表情認真地看著講臺上的老師,時不時點下頭,以表示你在聽講,並期待著老師投來讚許的目光,其實可能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的你。

想起網上流傳的村上春樹的一首詩:你要做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不準情緒化,不準偷偷想念,不準回頭看。

這就是擬劇理論的體現。

雖然面臨著內心自我與社會自我的衝突,但仍要對自己“扮演”的角色有信念感。

可每天扮演不動聲色的大人,心中卻波濤洶湧,也太累了。

只能

透過對“物”的依賴,來減輕情感的負擔和不滿足

號稱“真實”的真人秀,就是我們最典型的寄託之物。

明星可以在真人秀中戀愛、結婚、養孩子,他們所謂“後臺”的喜怒哀樂,透過節目剪輯和效果被更加放大。

有段時間,我看著螢幕裡被真人秀折磨得狼狽不堪的明星,覺得還挺搞笑。我們似乎看到了他們的後臺,並從他們“不幸”的後臺裡,得到一點點安慰:哦,原來你也可以這麼狼狽。

可我們所追求的“真實”,又充滿了矛盾。

我們厭惡虛偽,喜歡直接,毫不掩飾自己展露個性的慾望,卻又習慣偽裝。難以想象,美顏自拍app是如此流行。

我們要的真實,不過是修飾後,我們願意相信的真實。

精心設計過的朋友圈分組,精修過的自拍,精心挑選的圖片……一切都在精心設計中。

精心設計和“我可以”

真人秀也是如此。

作為一種供大眾消費和娛樂的商品,真人秀代表了一種看似真實、象徵美好的

消費符號

“真”是節目的特色,而“秀”是一種表現手段,所有的行為都透過畫面,在某個看不見的規則中行進。

製造衝突,是突出“真”的手段之一。真正的後臺——製作方透過光環效應,打造人設:還記得黃曉明“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的“霸總”形象嗎?

戈夫曼的擬劇理論:我們喜歡真人秀,是因為“真”嗎?

《中餐廳》黃曉明“霸總”形象出現後,接踵而來的“明言明語”表情包

之後節目組再把玩人物設定,製造衝突來增加節目的張力,順水推舟地獲取更多關注。

這一操作也拉近了明星與普通人之間的距離。當你看到一個熒幕上的偶像逐漸暴露出“人性化”的那一面,也會犯錯或撒嬌時,你終於確認,ta更像你身邊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如果你喜歡的鄰家小妹變成了家喻戶曉的明星,那當然是支援她啊。

而明星的團隊也喜歡打造這種親民的人設來吸粉。

一來二去,明星的權威感和距離感就被漸漸抹去了。

反而是普通人透過各種科技的力量(比如濾鏡、抖音、微博),迅速崛起,成為意見領袖,影響力堪比明星。

(如果不信,請去看看李佳琦是如何幫胡歌桂綸鎂賣電影票的。)

拍抖音的時候,看著濾鏡裡的自己,你產生過“我可以”的想法嗎?

看看社交平臺中多少“想紅”的人掙扎在出名的邊緣,你就知道安迪沃霍爾那句“未來,每個人都能成名15分鐘”預言的玄妙之處。

關注真人秀讓我們的生活怎麼了?

戈夫曼的擬劇理論:我們喜歡真人秀,是因為“真”嗎?

金凱瑞飾演的電影《楚門的世界》中的男主角:楚門(trueman)

我們都是《楚門的世界》中,那些有上帝視角的導演,享受窺視未知走向的他人的生活,並沉浸在評判他人以強化自我價值帶來的“爽”感裡。

現實是,你我終究不是導演,沒有權力決定劇情走向,更不是明星,無從知曉真人秀的真相。

努努力,可能能成為網紅。

然而理想與現實間可以讓人看到的真實差距,正在被技術所縫合,無論是化妝技術還是AI技術。

而抖音、美圖、真人秀、微博、朋友圈裡,我們每天都在默默地生產這些真與假的混合物。

你覺得那個閃耀的、光芒萬丈的、迷人的才是你,而那些明星,不也是社畜麼?

楚門拼盡全力走出的那個真人秀世界,如今被所有人爭相窺探和扮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