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一睜眼，就見她一隻腳踩在我的身上，手裡拿著一把殺豬刀對著我比劃

2。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她說

“我沒帶軟尺，只是借殺豬刀給你量一下尺寸。”

3。

……繼續

4。

“要殺要剮隨你。”我閉上眼，就此認命

5。

“好的。”然後她扒光了我的衣服

6。

？！

7。

“你做什麼？！”我驚怒出聲

想起那些被放進軍營裡的戰俘

這女人也要……？！

8。

我乾枯的身軀暴露在視野裡

這人認知讓我渾身像被針扎一樣難受

9。

她頓時表示已經看到了我的慘狀

為了不讓我繼續痛苦下去

十分順手地把我打暈了

10。

？

11。

再次醒來是在一頂草屋內

身上的傷口被處理完畢

以及穿著一件十分合身的乾淨衣服

12。

“醒了？”

果然，她在不遠處坐著

“已經睡了三天了。”

13。

我居然還活著

這個認知沒有讓我感到慶幸

反而突然有些恐懼

14。

“你是……”我的喉嚨彷彿被鐵烙過

“雷鋒。”她說

15。

看著處理好的傷口，她似乎並不是來要我命的樣子

不管怎麼樣，基本的禮儀讓我彎下腰

“多謝雷恩公，救命恩情，無以為報。”

16。

她一頓

憂愁地嘆了口氣

17。

“雷恩公，我們現在是在哪？”

“亂葬崗。”

“什麼？”我以為自己沒聽清

18。

“亂葬崗。”她又說了一遍

19。

我向窗外看去，發現外面確實是一片墳地，肉眼可見的白骨殘骸在土裡冒尖

不少烏鴉在遠處盤旋，它們扇動著翅膀，彷彿吹來了陣陣腐味

20。

“這裡……是您的居所？”半晌，我得出結論

畢竟這茅屋看起來也挺結實的

總不能是她臨時蓋得吧

21。

“不是，”她沒做解釋，“你叫什麼？”

22。

“我……”我猶豫了一下

“不管叫什麼，已經沒有意義了。”

23。

“神經病。”她說

24。

“你叫什麼？”她又問了一遍

“遊天樞。”我說

25。

“哦——”她拉著長長的尾音

“今年多大了？”

“十三。”

“嗯……看著不像。”

26。

我心底冷笑了一下

如今天下大亂，百姓饑荒，甚至有的成年男子看著與十一二歲無異

我這又算什麼

27。

“既然人已經醒了，那我就走了。”她說

我一愣，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發展

“您就這麼走了？”

“啊？那不然？”她反問，“難道需要我幫你找媽媽？”

28。

“我……還望恩公收留我一段時間。”我硬著頭皮，跪下磕了個頭

“不要。”她斬釘截鐵

“……我知道您不幫是本分，若您答應，天樞願做牛做馬服侍您。”

我把頭埋得更低，有意露出自己白皙的後頸

“為什麼？”

“荒郊野嶺，天樞一人難活。”

“你想活？”她反而揚揚眉毛，“看起來不像。”

29。

“……雖想解脫，但人不能為了死而死。”我道

“我不能對自己不義。”

30。

“說得簡單，可惜你中了絕命花，此毒世上無藥可解，就算我救了你，一月之後你也會毒發身亡，”她說

我心裡一驚，沒想到她居然能看出來

“不過你的話很中聽，我喜歡。”她上前把我的頭髮捋到後面蓋住脖子，似笑非笑

“好吧，我答應你，就一個月。”

31。

答應照顧我的第一天

她說要給我好好補補，於是獵了只烏鴉

有點難吃

32。

第二天她搞來一條蛇

難吃

33。

第三天她扛回一隻野狼

很難吃

34。

第四天我已經能下地走動了

她帶回來一隻鬣狗

？

35。

第五天我做飯

36。

“沒想到你有如此手藝。”她很欣喜

“真是個好苗子。”

37。

今天她拖著我打算出亂葬崗

38。

“既然求我照顧你，就按照我的主意來。”

“這裡面沒啥野味，我們出去吃。”

39。

剛出亂葬崗，我們便遇到一夥亂賊

我額角不由冒汗

他們手中的刀鏽跡斑斑

上面沾染了不少血液

是些手辣的

40。

若只是一兩個，拼一拼或許還有生機

但二十來個人

恐怕我和他要葬身此地了

41。

然後就見她從裙子底下摸出一把殺豬刀

把這二十來人砍得屁滾尿流

42。

？

43。

“你……”

“好吧，我攤牌了，我其實是個高人。”

“不，我想問你為什麼不殺他們。”

“？”

44。

“為何要殺？”她收起殺豬刀

“他們要殺你，自然要承擔報應。”

“哦？他們的報應一定要是被殺？我倒覺得他們也是逼不得已。”

45。

我大概明白她在想什麼，天下大亂，百姓甚至連樹皮都吃不上，殺人越貨也實屬無奈，可把人殺了，若他家中尚有妻兒，孤兒寡母又該如何生存？

這樣的人實在太多了

我臉上不贊成的表情，竟讓她後退一步向我作揖

“願聞其詳。”

46。

“他們今天逃走，卻並不會因為踢到你這快鐵板而收斂，反而會變得有所經驗，依舊挑一些看起來孱弱的流民出手。你今天放了他們，讓他們回去養活家人，他的家人感激你，可明天他們又要去殺別人的家人，誰來救那些人的家人？”

“只顧感動自己，虛偽至極。”

46。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喜怒哀樂

天下變非一時之變，天下善也非一時之善

因為生存的問題而做出的改變，不過是向命運低頭

“這麼說來，你對反抗命運很有見解？”她問

“若因為養不活家人，善人可能偷竊搶劫；若因為弱小無助，女人可能會被髮賣；若因為要保護同伴，天真的孩童也會撒謊。世上大多人都不如意，為了活下去，可以做任何自己不願意的事情。”

我下意識撫了下衣袖

“不願意屈服，善人大可拋棄家人自己活活餓死，女人可以選擇同歸於盡，孩童也可以堅守本心，將朋友供出來。說到底，不過是為了家人，朋友，愛人或是自己。做著不願意做的事情，給自己找一個合理的藉口。”

47。

我並非不願意她放走那些悍賊，而是不喜她隨便用了一個藉口為自己正名

她點了點自己的嘴，道：“嗯……我今天不殺這些盜賊，他們可能會殺了別人，別人的後代可能會為此走上剿匪之路，最後也許能因此成為某個民族英雄。若我今日殺了他們，他們的妻兒長輩可能會因此餓死或發賣，從而繼續走上不歸路。”

“所以我怎麼選擇，都會讓另一方有所改變，這是因為局勢的原因。”她說：“若是局勢是天下太平，或許這些人就不會是盜賊，也就不會有剩下的事。”

“或許吧。”我點頭，“天下是這些零零碎碎的拼在一起才叫天下，若只追求其中一小部分，那叫自我滿足。”

所以聖人才叫聖人，是因為大愛

至於十全十美？不可能的

48。

“……傳聞中的帝王相，有幸一見。”

她鄭重地向我拜了一禮

“受教。”

49。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

我突然覺得眼前一花，不過瞬間，地上突然躺了二十多具軀體，竟是剛剛那群悍匪，一個不漏

“那不叫向命運屈服，而是叫掙扎，只要沒到死的那一刻，你就不能說他們向命運屈服了。”

“另外，我不是因為擔心他們家裡有沒有家人啦，我只是單純的不想殺而已。”

我從她的眼裡看出了淡淡的無謂

“我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但是你呢？”

“現在由你來決定這二十多人的生死，你敢為此負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