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在你,創作情緒、對世界的認識、求新求變的本能,什麼時候最旺盛?

姜文:現在吧。《陽光》那會兒有些玩票,什麼心態呢?(中國電影)忽然就出了大師了,(導演)開始劃代了,我尋思出什麼事了,這都還半成品呢。要不我來一個,讓你們瞧瞧。我那時候挺狂妄的。劇本我40天就寫完了,可是根本沒錢,不知道錢從哪兒找!我還以為好多美金在那兒等我呢,不投給我都不行,完全是一個糊塗蛋,但糊塗蛋其實是一個挺好的創作狀態。

然後我就去演《北京人在紐約》、《龍騰中國》。真是上帝幫我忙,突然文雋說給我找投資,問多少錢,我說沒200萬美金拍不了,其實我也不知道200萬是什麼概念。哎,真找著了。然後看景,顧長衛說,怎麼那麼多景啊,費錢哪。我說多嗎?少了不好看啊。然後弄坦克,說多少輛?20輛!真來了22輛坦克在那兒拍,結果給拍成了,發行說不錯,還得獎了。我尋思,看見了吧,玩票的,不錯吧,不玩了!好多年不玩。

後來聽到批評說《陽光》沒故事啊,散漫。戲劇學院訓練小品不就天天在那兒編故事嗎?這算什麼!我就把故事畫在牆上,先是幾個螺絲、腰椎間盤,然後就變成一場場的戲,就有了《鬼子》。但惹了事了,許多投資人就怕了,再加上一些我沒法解釋的不實之詞,沒法談合作了。這時候我才真正上了一堂課,明白了。我不是說《鬼子》之後我又演了好幾年現實中的馬大三,成天扛著豆子找四表姐夫麼。這幾年非常珍貴,讓我明白一些現實中的人情世故。不管怎麼說,大家在幫助一個少年得志的人成長,這是上帝給我的禮物,我一點兒怨氣都沒有。

直到04年底,我跟述平說,我要少演戲了,咱們多拍幾部戲,這才算把創作的好些想法歸攏到一個抽屜裡,這才旺盛起來。但是述平老師一直批評我糟踐東西,說中篇不合適你拍,短篇剛好,可現在你又把8個故事拍一個電影裡了,你完全可以稀釋了拍8個電影。

記者:“有勁”這個詞兒,估計會流行一陣。在你看來,什麼叫有勁?

姜文:(哈哈)《陽光》裡頭,馬小軍跟米蘭在床上折騰半天,最後馬小軍提褲子站那兒,米蘭問他:“你覺得有勁嗎?”馬小軍說:“有~勁!”就是那感覺。

記者:有沒有想過,過多的有勁攢在一起,可能會削弱、甚至傷害到最樸素最本真的東西?

姜文:你說得對,述平經常批評我的就這個。

記者:他批評你嗎?

姜文:我們經常互相批評,話說得狠著呢,有時候都說急了。是,太多有勁的放一塊兒,就迂了。可能跟我好幾年拍一部片兒有關,是有點兒猛。你想兩口子(指導演的作品和觀眾)老不見面,這一見,非出大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