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
湖南鳳凰
的一戶人家裡誕下了一個小男孩,取名叫
沈嶽煥
。
十四歲時,他投身行伍,二十歲時,他脫下軍裝來到北京,打算從文,也給自己起了另一個名字,
沈從文
。
只有小學教育程度的他,肯定不會想到,自己將來會是一個寫出了
《邊城》《長河》
等小說的著名文學家!
由於學歷不高,還特別窮,沈從文只能在北大旁聽。
期間他堅持寫作,終於進入了文人的圈子,還結識了
徐志摩
等人!
1929年,在文壇上已經有名氣的沈從文被徐志摩推薦給了
胡適
。作為校長的胡適破格錄取了只有小學學歷的沈從文到
中國公學
任教。後來沈從文談起此事時說:“適之先生的最大的嘗試並不是他的新詩《嘗試集》,他把我這位沒有上過學的無名小卒聘請到大學裡來教書,這才是他最大膽的嘗試。”
在寫作上,可能沈從文有著天生的神力。但在教書上,第一次站上講臺的沈從文就出了糗。
原本準備了一個小時的課程內容,由於沈從文太緊張,嘴巴完全不聽使喚。語速過快,十分鐘就講完了。
他當場慌了神不知所措,還沒學會跟學生們侃天侃地侃大山的沈從文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一行字,“
第一次上課,見你們人多,怕了
”。
大家原先是抱著一睹這位大作家風采的期望來的,沒想到真正的沈從文和大家想象中的沈從文並不一樣。他沒有湘西彪悍壯漢的形象,反而是一副怯生生的讀書人的樣子。這個反差,引得大家鬨堂大笑。課堂氛圍瞬間被他寫在黑板上的這句話給弄輕鬆了。
而在這黑壓壓的一片學生中,就有後來被沈從文瘋狂追求的
張兆和
。他這愣頭愣腦的樣子,也全被張兆和看了去。
1930年,二十八歲的沈從文對張兆和一見鍾情。
張兆和家庭條件好,會說一口流利的英文,追求者眾多。而鄉下來的沈從文,木訥寡言,小學文化,甚至連標點符號都不太會用。
所以對於張兆和來說,沈從文只是她眾多追求者中的一隻癩蛤蟆。
不過沈從文是一隻極有恆心的蛤蟆。在第一次和張兆和見面後,沈從文就對她展開了激烈的攻勢。
他知道自己不會講情話,但作為文藝青年的他很會寫情話呀!
沈從文開始不斷給張兆和寫情書
,但張兆和早就已經對男生們的情書有了免疫力,而且沈從文對她的追求給她造成了極大的困擾,她還從來沒有見過誰吃閉門羹吃了這麼久還能堅持的。
一個年近三十的老師,追求一個二十歲的學生。在現在看來,多不符合老師的行為規範呀。
但那時候,大家總是很喜歡這樣的風流韻事,除了張兆和本人。
有一天,張兆和把這件事狀告到了胡適那裡,結果胡適卻對張兆和說:“我跟你爸爸很熟,要不要把你們倆的事情跟你爸爸說一說?”
張兆和連忙反對。
胡適又說:“
他是固執地愛你的。
”
張兆和便說出了那句:“
我是固執地不愛他啊。
”
兩人就繼續這麼固執著,三年後,不知道張兆和是真的愛上了沈從文,還是沈從文的堅持感動了她。
最終,沈從文如願以償,抱得美人歸。
1933年,
23歲的大家千金下嫁給了31歲的沈從文
。
度過蜜月期後,他們的婚後生活迎來了柴米油鹽的當頭棒喝。
本來就不算門當戶對的他們,此時真切感受到,兩個人有那麼多的不一樣。
沈從文喜歡寫東西,喜歡在自己家都維持不了生活的時候對朋友仗義疏財。他還喜歡收藏字畫,朋友多交際多。婚後的他,依然保持著這種生活作風。
而婚後的張兆和,
生活質量斷崖式下跌
,從曾經吃喝不愁養尊處優的大家千金變成了要對生活精打細算,用僅有的資源過好日子的家庭主婦。
他們會經常因為錢吵架。
區別在於,
張兆和在為將來的生活擔憂
,抱怨錢不夠用;
沈從文卻沉浸在二人的感情世界裡
,抱怨對方不愛他。
這種明顯不會有結果的爭吵,直接影響到了兩人的感情。
在婚前,張兆和是沈從文的三三,是他筆下的翠翠、夭夭,是不諳世事的少女。但不管曾經的暱稱多麼膩歪、寫過的情書多麼熱烈,也解決不了婚後的實際問題。
在婚後,張兆和只是那個精打細算務實愛爭吵的張兆和。
可以看得出,沈從文作為一個作家,他骨子裡的浪漫和情懷逐漸被生活打敗。
而且他和張兆和在感情上的比例也不對等。張兆和從始至終都是高高在上的凌霄花,沈從文則一直都是在籬笆下仰望的鄉下人。
這個時候,他遇到了
高青子
,高青子給了他張兆和從來沒有給過他的仰視和崇拜。沈從文迅速婚內出軌,
和高青子談起了戀愛
。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張兆和剛產下次子,無法南下,只好留在北京,而沈從文卻選擇了一個人化妝南逃!
直到1938年,張兆和才攜二子輾轉與沈從文在昆明團聚。
很巧的是,
高青子這時候也到了昆明。
沈從文還特地把高青子推薦到西南聯大的圖書館任職。他們倆在一起交流的時間變多了,關於他們倆的流言,也變多了。
作家
孫陵
在
《浮世小品》
書中,對於沈從文的這段關係有著近距離的觀察,他說:“
沈從文在愛情上不是一個專一的人
,他追求過的女人總有幾個人,而且,他有他的觀點,他一再對我說:
打獵要打獅子,摘要摘天上的星子,追求要追漂亮的女人。
他又說:
女子都喜歡虛情假意,不能說真話。
”
雖然上面的這段表述顯示,沈從文是一個很喜歡套路女人的男人,但他也是一個婚內婚外拎得清的男人。
相比於脆弱的婚外情,沈從文很清楚,
婚姻生活才是最長久的
。
於是
沈從文決定對張兆和坦白!
一切都在按傳統的家庭劇本走。按老戲路,接下來就應該是張兆和原諒沈從文,沈從文迴歸家庭,兩個繼續過完下半輩子。
畢竟有位大哥曾說過,這是某些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但,張兆和選擇了不原諒,雖然沒有鬧到離婚的程度,卻
直接帶著孩子回了自己的孃家
。
一時之間,沈從文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只能像以前追張兆和的時候一樣,每天寫信給她。
這一次,張兆和並沒有被他感動。心高氣傲的她,面對一個出軌別人的丈夫,她和所有女人一樣耿耿於懷。只不過她選擇了明確表達,而不是隱忍。
▲1946年,顧傳、沈從文和周有光的合照
1948年,沈從文受到左翼文化界的猛烈批判。
1950年,他因為政治壓力,兩次自殺不成,後來還得了精神病,被安排到清華園調養。
在這期間,張兆和做了《人民文學》的編輯,卻始終沒有去看過沈從文。
她說:“那時,我們覺得他落後,拖後腿,一家人亂糟糟的。”
沈從文就這樣被邊緣化了,別人不理解他,自己的妻子兒子也不理解他。
1969年,在沈從文被下放的前夕,張兆和的二姐張允和來看他。沈從文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對她說:“
這是三姐(張兆和)寫給我的第一封信。
”說完,這個六十七歲的老人,哭得泣不成聲。
1984年,沈從文大病了一場。在這之後,他常說一句話,“
我對這個世界沒什麼好說的。
”這是無奈還是憤怒呢?
1988年,沈從文對張兆和說了“
對不起
”後便帶著遺憾與世長辭。但這三個字,仍然沒有讓張兆和“理解”他。
直到沈從文去世後,張兆和整理了他的遺稿,才發現他忍受了這麼多的重壓。
在1995年出版的
《從文家書》
後記裡,她說:“
從文同我相處,這一生,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後來逐漸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壓,是在整理編選他遺稿的現在。過去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過去不明白的,現在明白了。他不是完人,卻是個稀有的善良的人。
”
不過,歸為泥土的沈從文再也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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