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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算子 辛棄疾的翻譯?zhufen_10292014-09-12

卜算子·齒落剛者不堅牢,柔者難摧挫。不信張開口了看,舌在牙先墮。已闕兩邊廂,又豁中間個。說與兒曹莫笑翁,狗竇從君過。註釋①此閒居帶湖之作。年老齒落,難免傷感。然稼軒卻能曠達為懷,出以戲謔調侃,實稼軒詞中之詼諧體。讀其《水調歌頭》(“頭白齒牙缺”),可知稼軒之曠達胸懷源自莊老,而讀“四十九年前事,一百八盤狹路”句,則亦有助於領略此詞齒墮舌在、剛摧柔存的人生寓意。②“剛者”四句:《說苑·敬慎》:“常有疾,老子往問焉。……張其口而示老子曰:‘吾舌存乎?’老子曰:‘然。”‘吾齒存乎?’老子曰:‘亡。”常摐曰:‘子知之乎?’老子曰:‘夫舌之存也,豈非以其柔耶?齒之亡也,豈非以其剛耶?’曰:‘嘻,是已。’”剛者:指齒。柔底:指舌。③“狗竇”句:《世說新語·排調篇》:“張吳興年八歲,齒虧,先達知其不常,故戲之曰:‘君口中何為開狗竇?’張應聲答曰:‘正使君輩從此中出入。’”狗竇:狗洞。從:任憑。[1]

卜算子飲酒不寫書一飲動連宵,一醉長三日。廢盡寒暄不寫書,富貴何由得。請看冢中人,冢似當時筆。萬札千書只恁休,且進杯中物。

賞析:這是一首諧謔詞,分上下兩片,一問一答。上片之問,好似對酒的聲討;下片應答,又以放誕的言辭為飲酒作了辯護。上片聲討飲酒,是因為飲酒誤事,主要是耽誤“寫書”,而“寫書”又直接關聯著富貴。杜甫說:“富貴必從勤苦得,男兒須讀五車書”(《題柏學士茅屋》),那麼把“連宵”、“三日”乃至日日月月的時間都用來喝酒,到哪裡取得富貴呢?我們要注意,杜甫用的是“讀”字,而辛棄疾用的是“寫”字。這一方面是說明讀書人的富貴之道,最終還要落實到“寫”上——考試要寫文章;考中了做了官要表達自己的意見,還要上書進言;即使是做個文人學者,難道“名”不是用著作來贏得的嗎?古人“三立”之“立言”,其中就包含著要寫文章、著述的意思。另一方面,詞人換“讀”為“寫”,是因為他對“寫”與“富貴”的關係有著很深刻的體會。這種體會,直接灌注到下片的“辯答”中,使下片在貌似魏晉風度的放誕中,充滿了詞人的痛苦與憤懣。下片前兩句,暗用“筆冢”的典故。《國史補》記載:“長沙僧懷素好草書,自言得草書三昧。棄筆堆積,埋于山下,號曰‘筆冢’。”《書斷》卷二“僧智永”條也引用了一件類似的事情:“僧智永積年學書,有禿筆十甕,每甕皆數石。後取筆頭瘞之,號為‘退筆冢’。”作者在這裡暗用這個典故,意在說明用廢的筆之多。這些筆,不是因為練字多而用廢的,是因為寫書多——“萬札千書”。這真可謂是“勤苦”了,而詞人對此的態度是什麼呢?他不屑,他早已看破。他不屑的是這些人終生在“寫書”,他看破的是即使寫了“萬札千書”也不過“恁休”——進了好似當年“筆冢”一樣高的墳墓。這是一種風度,也是一種放誕。因為生命的有限與不可改變的死亡結局,他拋開現實的名韁利鎖,只圖生活中的快意,這實在是上接魏晉的一種豁達。而他以一種看似無理、無賴的方式來回擊世間的“正統”思想,又實在是一種放誕不經。但是,我們只要稍稍注意,就會發現他在上片中只提到“書”而在下片中卻說“札”和“書”。這裡有什麼值得玩味的地方嗎?有。固然“札”和“書”都與一般的記載有關,但它們在以後的大部分時間裡,都主要用作“公文”和“檔案”之意。所以,讀到這裡,就讓人不難聯想到辛棄疾自年輕時就不斷給皇帝或當權者寫的那些奏章、提議、意見——《美芹十論》《議練民兵守淮疏》《九議》《論盜賊札子》《論荊襄上流為東南重地疏》,連同那些沒有名稱、沒有完整流傳下來的奏章。這些書、札,無一不凝結著作者的心血,無一不體現著作者對故土和百姓的熱愛,以及對趙宋王朝的忠誠。可是,它們又何曾引起南宋朝廷的注意與重視呢?不僅如此,南宋朝廷還屢屢排擠和打擊辛棄疾,頻繁地遷調他,更直接罷免他,致使有才有志的詞人於壯年時在家中閒居十年之久,而如今,又不知要在這期思渡畔“隱居”多久了!憤激至極的辛棄疾,將對朝廷的怨忿化作拋卻世情之語:“萬札千書只恁休,且盡杯中物!”或許真如莊子所言,有用不如無用的好:沒有那一腔的熱血,就不會有層層的壓抑;沒有過人的才智勇謀,就不會有種種的忌恨;沒有堅強的信念,不屈的意志,就不會有重重的打擊。可是,正如莊子是用“荒唐”、“偏激”、“謬悠”、“無端崖”之字眼來表現他的“辛酸之淚”一樣,當這些滿載著辛棄疾熱血、才華、信念的書和札促成他悲劇命運的時候,他只好以飲酒的放誕,來表達他對於世間不公的深深憤慨·【內容】

《卜算子 漫興》

千古李將軍,奪得胡兒馬。

李蔡為人在下中,卻是封侯者。

芸草去陳根,筧竹添新瓦。

萬一朝家舉力田,捨我其誰也?

【鑑賞】:

這首詞被鄧廣銘收集在《稼軒詞編年箋註》(編於光宗紹熙五年至寧宗嘉泰二年之間),這時辛棄疾正處於人生的低潮時期:因遭小人算計誣陷而被罷去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官職,賦閒在江西鉛山縣期思渡附近的瓢泉別墅。這首《卜算子》就是他這時寫成的。

題曰“漫興”,是罷官歸田園居後的自我解嘲之作,看似漫不經心,信手拈來,實則胸中有鬱積,腹中有學養,一觸即發,一發便妙,不可以尋常率筆目之。此詞通篇都是在發政治牢騷抒發自己在政治舞臺上的失意,但上下兩闋的表現形式互不相同。

上闋用典,全從《史記。李將軍列傳》化出,借古人之酒杯,澆自己之塊壘。

“千古李將軍,奪得胡兒馬。”西漢名將李廣四十餘年中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英名遠播,被匈奴人稱為“飛將軍”。小令篇制有限,不可能悉數羅列這位英雄的傳奇故事,因此詞人只剪取了史傳中最精彩的一個片斷:漢武帝元光六年(前129),李廣以衛尉為將軍,出雁門擊匈奴。匈奴兵多,廣軍敗被擒。匈奴人見廣傷病,遂於兩馬間設繩網,使廣臥網中。行十餘里,廣佯死,窺見其傍有一胡兒(匈奴少年)騎的是快馬,乃騰躍而上,推墮胡兒,取其弓,鞭馬南馳數十里歸漢。匈奴數百騎追之,廣引弓射殺追騎若干,終於脫險。斯人於敗軍之際尚且神勇如此,當其大捷之時,英武又該如何?司馬遷將此事寫入史傳,可謂善傳英雄之神。作者從浩潮以史料中選取這一片斷,是見其匠心獨運。

“李蔡為人在下中,卻是封侯者。”《史記》敘李廣事,曾以其堂弟李蔡作為反襯。詞人即不假外求,一併拈來。蔡起初與廣俱事漢文帝。景帝時,蔡積功勞官至二千石(郡守)。武帝時,官至代國相。元朔五年(前124)為輕車將軍,從大將軍衛青擊匈奴右賢王,有功封樂安侯。元狩二年為丞相。他人材平庸,屬於下等裡的中等,名聲遠在廣之下,但卻封列侯,位至三公。詞人這裡特別強調李蔡的“為人在下中”、“卻是封侯者”,一“卻”字尤值得品味,上文略去了的重要內容——李廣為人在上上,卻終生不得封侯,全由此反跌出來,筆墨十分節省。四句只推出李廣、李蔡兩個人物形象,無須辭費,“蟬翼為重,千鈞為輕;黃鐘譭棄,瓦釜雷鳴”(《楚辭。卜居》)的慨嘆已然溢位言表了。按詞人年輕時投身於耿京所領導的北方抗金義軍,在耿京遇害、義軍瓦解的危難之際,他親率數十騎突入駐紮著五萬金兵的大營,生擒叛徒張安國,渡淮南歸,獻俘行在,其勇武本不在李廣之下;南歸後又獻《十論》、《九議》,屢陳北伐中原的方針大計,表現出管仲、樂毅、諸葛武侯之才,其韜略又非李廣元所能及。然而,“古來材大難為用”(杜甫《古柏行》),如此文武雙全的將相之具,竟備受猜忌,屢遭貶謫,時被投閒置散。這怎不令人傷心落淚!因此,詞中的李廣,實際上是詞人的自我寫照;為李廣鳴不平只是表面文章,真正的矛頭是衝著那人妖不分的南宋統治集團來的。

下闋寫實,就目前的田園生活抒發感慨,滿肚子苦水都託之於詼諧,寓莊於諧。

“芸草去陳根,筧竹添新瓦。”二句對仗,工整清新。上下文皆散句,於此安排一雙儷句,其精彩如寶帶在腰。“芸”,通“耘”。“筧”,本為屋簷上承接雨水的竹管,此處用作動詞,謂截斷竹管,剖作屋瓦。

既根除園中雜草,又修葺鄉間住宅,詞人似乎準備長期在此經營農莊,做“糧食生產專業戶”了。於是乃逗出結尾二句:“萬一朝家舉力田,捨我其誰也?”“朝家”,一作“朝廷”。“力田”,鄉官名,掌管農事。兩漢時行推薦制,凡努力耕作、成績顯著者,可由地方官推舉擔任“力田”之職。二句言:有朝一日恢復漢代官制,選舉“力田”,看來是非我莫屬了!

話說得極風趣,不愧幽默大師,然而明眼人一看即知,這是含著淚的微笑,其骨子裡正不知有多少辛酸苦辣。“舍我”句本出《孟子。公孫丑下》。孟子曰:“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捨我其誰也?”雖大言不慚,卻充滿著高度的政治自信心和歷史責任感,說得何等壯觀!到得詞人手中,一經抽換前提,自負也就變成了自嘲。儘管詞人曾說過“人生在勤,當以力田為先”(見《宋史·辛棄疾傳》)的話,並不以稼穡為恥,但他平生之志,畢竟還在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旌旗萬夫,揮師北伐,平定中原,“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破陣子·為陳同父賦壯詞以寄》)呵!豈僅僅滿足於做一“農業勞動模範”呢?讀到這最後兩句,我們真不禁要替詞人發出“驥垂兩耳兮服鹽車”(漢賈誼《吊屈原賦》)的嘆息了。

南宋腐朽不堪,始困於金,終亡於元,非時無英雄能挽狂瀾於既倒,實皆埋沒蒿萊之中,不能盡騁其長才。千載下每思及此,輒令人扼腕。惟一切封建王朝,概莫能外,盛衰異時,程度不同而已。觀辛棄疾此詞,其認識價值就在這一方面。

本篇的寫作特色是,上闋使事,就技法而言為曲筆,但從語意上來看則是正面文章;下闋直尋,就技法而言為正筆,但從語意上來看卻是在正話反說。一為“曲中直”,一為“直中曲”,對映成趣,相得益彰。

又上闋“李蔡為人在下中”、下闋“捨我其誰也”,皆整用古文成句(前句,《史記》原文為“蔡為人在下中”,詞人僅增一原文承前省略了的“李”字),一出於史,一出於經,都恰到好處,後句與“萬一朝家舉力田”這樣的荒誕語相搭配,尤其顯得戲謔而妙不可言。格律派詞人視“經、史中生硬字面”為詞中大忌(見沈義父《樂府指迷·清真詞所以冠絕》),殊不知藝術中自有辯證法在,化腐朽為神奇,只要用得其所,經、史中文句不但可以入詞,甚至可以作到全詞即因此生輝。本篇就是一個雄辯的例證。

此前詞人隱居江西上饒帶湖之時,也曾作過一篇與此內容大致相同的《八聲甘州·夜讀〈李廣傳〉》。該詞為長調,末雲:“漢開邊、功名萬里,甚當時健者也曾閒?紗窗外,斜風細雨,一陣輕寒。”風格頗見蒼勁悲涼。本篇則為小令,心境之悲慨不殊,卻呈現出曠達乃至玩世不恭的外觀。這充分說明,藝術大匠在構思和創作同題材作品時,不僅非常忌諱炒古人的冷飯,並且不屑重複自己,無怪乎在他們的筆下總是充滿著五光十色,新鮮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