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二老離開了茶峒小鎮,翠翠失去了爺爺,夢中魂牽夢繞的歌聲也不復存在了。這邊陲小鎮什麼都沒有變,但卻什麼都變了。

夢裡的枕頭像是沾上了溪邊的冷水,任憑天氣怎樣火熱也捂不熱。翠翠不再想他了,因為她怕因為想念他而夢到他,又因為想夢到他而再也夢不到他了。

翠翠也不再摘虎耳草了,因為那夢中把靈魂浮起來的歌聲也消失殆盡了。

自從上次把事情弄明白後,翠翠哭了一個晚上。打那之後,這來來往往的人就再也沒有看翠翠流過一滴眼淚。似乎把之前總總過往拋之腦後了,楊馬兵甚至還常常和翠翠談起她們這家子的瑣事呢。翠翠雖然樂呵呵的應和著,神態與之前沒有什麼差別。但漸漸成熟的翠翠心裡知道,她沒有辦法去忘記那個唱的她心蕩漾的二老。和儺送初遇的碼頭,翠翠有意無意地走了好多回。潭水中依舊有白鴨,來來往往的商販依舊那麼熱情。從山裡傳來的歌聲翠翠也聽了好多回,只是再也沒有那使翠翠夢中靈魂飄起來去摘虎耳草的歌聲了。

二老在辰州憑藉一身真本事和那與生俱來的好性格在當地開了一個馬場,僱了幾個勤快的夥計,生意興隆。像老船長順順一樣,儺送也是熱情大方,看見路過要換馬騎的商人,生意先放一邊,熱菜好酒款待著,閒聊幾句。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是大家心裡都曉得的,旅途中難得的溫暖更是令人感慨萬分,這也就不難解釋儺送生意為什麼這麼好了。難得的一個豔陽天,儺送靠在那遠離煙火味的破舊渡船上,哼著沉悶的調子,竟不知不覺睡了好久,做了一個怎麼也回想不起的夢。恍然間睜開眼看見一雙清明如水晶般的眸子,和那被綠水青山浸潤過的翠翠有著莫名的相似。儺送趕忙起身,才看清這活潑可愛的小鬼。

“哥哥,你睡了好久喲,還是我發現你,順便再陪陪你呢!”

儺送笑笑:“陪我嗎?你叫什麼”

“大哥哥,我叫翠翠,我家住在對面的山裡頭,我是來等阿詮的,他說天氣好就會回來看我的。結果你看,我摘的虎耳草都萎了。”小姑娘眼角不自覺耷拉下來。

“但是沒有關係的,阿詮一定會回來看我的,因為···嘿嘿,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秘密呢!大哥哥,你也在等人嗎”小孩眨巴眨巴地看著儺送,笑的那般純粹。

這時儺送感到喉嚨痛的厲害,像是要窒息了。回過神來才衝小孩笑笑。

“哼,大哥哥不想笑就不要笑了,以前也沒有見過你來,這下好了吧,沒有等到心上人了吧。”小姑娘這話像是對面前這個憂鬱哥哥說的,又像是對自己說的。

儺送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小姑娘便將一大把的虎耳草塞給他,腮幫子氣鼓鼓地說:“這枯萎的虎耳草給你了,你,你,我不說啦!這麼晚爺爺會擔心我的。”

小姑娘小跑了一會,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回頭說:“哥哥,心情不好就放聲大歌吧,反正這裡少人的!我不會偷聽的!”那閃撲撲的眼睛倒也顯得篤定起來。

儺送擺弄著虎耳草,再抬起頭來小翠翠已經跑遠了。他又低下頭去若有所思,彷彿又有了之前對著渡口唱一晚上歌的熱情呢。

“今天晚上繁星點點,明天又是個豔陽天吶。”翠翠心想著明天又該做些什麼,拼命想把這乏味的日子過出一點生趣來。趴在簷下的榻上迷迷糊糊的竟睡著了,是夢吧,她彷彿又聽到了那使靈魂飄起來的歌聲,那麼溫柔抓耳,叫人不願醒來。

這茶峒的一切都是柔軟又寧靜,人來人往滿是善意。但這平凡的日子自從翠翠在夢裡聽到那在耳邊期待已久的歌聲就變得不一樣了。日落斜陽融化在碼頭旁的小河裡,晚風輕拂著翠翠微醺的臉頰。她隱隱約約聽到那遠方的人在迴應,但是遲遲看不見蹤影。“怕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在作祟吧!不想了不想了。可是,我就是想見你啊!真好笑!做夢都在想呵。”翠翠蹲下身子,拭了那溢位眼眶的淚。便又裝作不經意路過碼頭,安然地走回家去。

翠翠還不知道那歌聲是真真切切的,人也是真真實實的啊!這一次儺送再也不退卻了。儺送釋放著難以言說的情感,忘記將握緊的虎耳草遞給翠翠,只知道那青澀的真心無比炙熱。

“翠翠啊”

這一次翠翠真的聽到了,她也知道那療愈的歌聲,足夠讓靈魂飄起來去摘那虎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