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為何要推廣白話文?小李飛磚2019-08-21 20:56:42

當初為何要推廣白話文?

白話文又稱語體文、俗語,指的是以現代漢語口語為基礎,經過加工的書面語。它是相對於文言文而說的。清末開始的文體改革可以分為“新文體”、“白話文”和“大眾語”三個階段。

古代的正統文體是文言文。文言文是以先秦口語為基礎,視秦漢經典著作為正規化,並隨封建主流意識形態的不斷強化而形成的一種書面文體。古代在東漢以前,使用竹簡、絲帛等作為文書載體,必然要求文字簡潔。 東漢改進了造紙術,使用紙得到了普及,加上宋代活字印刷術發明後,這些都為白話文體的出現奠定了物質基礎。

1917年1月,正在美國留學的胡適在《新青年》雜誌發表了《文學改良芻議》一文,提出關於文學改良的八項主張,陳獨秀隨即撰寫《文學革命論》聲援,文學革命的序幕就此揭開。

文學革命又稱白話文運動,包括形式、內容和觀點三個方面的改革,對中國的現代化程序影響極大。

《新青年》與白話文運動

中國的白話文運動與一本雜誌密不可分,這本雜誌便是創辦於1915年的《新青年》(時稱《青年雜誌》)。

幾乎在《新青年》創刊的同時,遠在美國求學的胡適提出了“文言是死文字,白話才是活文字”的觀點。1916年10月,他在《新青年》發表《寄陳獨秀》的信,首次提出了文學革命“八事”:“一曰不用典;二曰不用陳套(濫調);三曰不講對仗(文廢駢、詩廢律);四曰不避俗字俗語(白話可入詩);五曰須講求文法之結構;六曰不作無病之呻吟;七曰不模仿古人話語,須有個我在;八曰須言之有物。”1917年1月,胡適又在《新青年》發表《文學改良芻議》,再次重申了文學革命“八事”。

《新青年》宣傳民主與科學,提倡新文學反對舊文學,提倡白話文反對文言文,是中國文化史上一本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雜誌,也是近代中國最早的一份思想啟蒙性刊物。對於《新青年》的創辦和發展,陳獨秀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陳獨秀17歲那年考中秀才,次年赴南京鄉試落榜。受康有為、梁啟超維新變法的影響,他拋棄了傳統的仕宦舊途,轉而尋求西方新學。從1901年起,陳獨秀多次東渡日本求學考察,接受了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思想。與此同時,陳獨秀還在國內外組織團體,創辦報刊書社。

1915年6月,陳獨秀從國外回到上海,著手籌辦《青年雜誌》,決心從文化啟蒙入手發動思想革命。當時袁世凱妄圖恢復帝制,與民主共和理念格格不入。作為一名接受了新思想的知識分子,陳獨秀成為反封建反禮教的先鋒,《青年雜誌》就是在這個背景下誕生的。

1917年1月,應蔡元培邀請,陳獨秀擔任了北京大學文科學長(文學院長)。此時的《青年雜誌》已更名為《新青年》,也隨陳獨秀一同進京,進京後的陳獨秀住在箭桿衚衕,那裡理所當然成了《新青年》的大本營。此間,《新青年》由陳獨秀、胡適等人輪流編輯,並改為白話文,使用新式標點。在這期間,《新青年》相繼發表了胡適的《建設的文學革命論》、李大釗的《布林什維克的勝利》、陳獨秀的《本志罪案之答辯書》等文章,將科學與民主思想帶入北大。

1917年8月,北大教授錢玄同拜訪教育部參事魯迅,為《新青年》約稿,魯迅當即應允。魯迅後來在《吶喊》自序中回憶說:“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記》,從此以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魯迅的這篇《狂人日記》後來被認為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第一篇白話小說,關於此事,學界目前還存在著不同看法,實情究竟如何呢?

陳衡哲的《一日》

中國新文學史上第一篇白話小說究竟是哪一篇?長期以來被公認的是魯迅的《狂人日記》。然而早在魯迅發表《狂人日記》一年以前,陳衡哲就在《留美學生季報》上發表了她的白話小說處女作《一日》。胡適曾評論說:“當我們還在討論新文學問題的時候,莎菲(陳衡哲筆名)已開始用白話做文學了。《一日》便是文學革命討論初期中最早的作品。”

陳衡哲原籍湖南衡山,生於江蘇武進,1913年考入清華,是該校首屆10名女生之一。第二年陳衡哲即留學美國,進入瓦塞學院學習歷史學,1919年畢業後又到著名的芝加哥大學研究院學習,次年獲碩士學位,回國後任北京大學西洋史教授,成為中國教育史上第一位女教授。此後陳衡哲又先後在上海商務印書館編輯部、南京東南大學等處任職,並代表太平洋關係學會中國理事會多次出席國際會議,為東西方文化交流做出了貢獻。

留美期間,陳衡哲於1917年創作了白話短篇小說《一日》,並以“莎菲”的筆名發表於《留美學生季報》,回國後又陸續創作了許多白話小說,後集為短篇小說集《小雨點》。除此之外,陳衡哲還有《衡哲散文集》《文藝復興史》《西洋史》等多部作品問世,被認為是“中國新文學運動的第一位女戰士”。

陳衡哲之所以取得如此成就,與她和胡適的交往不無關係。在瓦塞學院學習期間,陳衡哲結識了正在美國讀書的任叔永(即任鴻雋,陳衡哲的丈夫),後經任叔永介紹認識了胡適。胡適當時兼任《留美學生季報》的編輯,知道陳衡哲是個才女,便寫信請她寫文章。但陳衡哲對胡適的“我詩君文兩無敵”頗有微詞,“我詩”指胡適本人的詩,“君文”就是任叔永的文。陳衡哲說:“豈可舍無敵者而他求乎?”意思是說,既然你和任叔永的詩文無敵了,那我們還寫什麼文章?你又何必請我們這些人寫呢?

不打不成交,兩人就這樣開始了通訊聯絡。後來胡、陳、任三人經常通訊討論新文學問題,這時胡適正嘗試白話文學,他的《文學改良芻議》打響了白話文運動的第一槍,在文化界引起了很大的爭議,一時間反對者有之,嘲諷者有之,就連他的同窗好友任叔永對其主張也未置可否。這時只有陳衡哲勇敢地站在胡適一邊,對胡適給予了大力支援,後來憶及這段時光,胡適曾動情地說:“她(陳衡哲)對於

我的主張的同情,給了我不少安慰與鼓勵,她是我最早的一個同志。”在胡適的影響和鼓勵下,陳衡哲也嘗試用白話創作小說與詩歌,《一日》便是她用“莎菲”為筆名創作的第一篇短篇白話小說。

《一日》是一篇反映大學生日常生活的小說,今天看來藝術上還不夠成熟,對此陳也曾自謙說:“(《一日》)既無結構,亦無目的,所以只能算是一篇白描,不能算為小說。”但《一日》一掃舊小說的陳詞濫調,選取了一個生活的橫截面,在整體上以現代小說觀念組織、表現生活素材,以嶄新的面貌出現在新時期文壇,在中國新文學史上的意義非同小可。

1928年陳衡哲把《一日》收入其小說集《小雨點》時,胡適為之作序說:“試想魯迅先生的第一篇創作——《狂人日記》——是何時發表的,試想當年作白話文學的人怎樣稀少,便可瞭解莎菲的這幾篇小說在新文學史上的地位了。”

白話文運動的成就

隨著白話文運動的發展,一大批接受了現代新式教育的知識分子開始嘗試用白話文寫作,此間湧現出了許多開創性的作品,其中胡適詩集《嘗試集》、郭沫若詩集《女神》、魯迅的中篇小說《阿Q正傳》等都為白話文學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阿Q正傳》更是為中國現代白話文學贏得了世界性的聲譽。

在新文學的第一個十年,中國文壇出現了創造社、文學研究會、新月社等一大批新文學社團,湧現出了許許多多生龍活虎的作家和詩人,白話文學創作在各種體裁一一展開,並在實踐中接受了檢驗。就此而言,魯迅的白話小說、郭沫若的新詩創作、周作人的“美文”系列以及“冰心體”小說等無不具有開創或奠基的意義——這不能不說是白話文運動所帶來的巨大成就。

白話文運動的另一項成果就是白話報紙的盛行。白話文運動特別是五四運動爆發後,白話文得到迅猛發展,湧現出了數百種白話報刊。白話文運動以前,中國雖然已經出現白話報紙,但數量不多,影響力也有限。五四以後,大量白話文報紙紛紛出現,併為民眾所接受,逐漸成為報紙的主流。

白話文運動還推動了新式標點符號的頒佈和使用。1919年4月,胡適、錢玄同、劉復、朱希祖、周作人、馬裕藻等6名教授在國語統一籌備會第一次大會上,提出了使用新式標點符號的方案,要求政府頒佈通行的標點符號。1920年2月,北洋政府教育部發布“通令採用新式標點符號文”,中國第一套法定的新式標點符號就此誕生。

與此同時,當時的教育部還正式承認白話為國語,並通令全國學校採用白話文教學。對此,剛剛逝去不久的語言學家周有光在《白話文運動八十年》中這樣評論:“課本改用白話,‘國文課’改稱‘國語課’。從‘文’到‘語’,一字更改,更改了時代。”

今天看來,白話文運動要求的文體改革已基本完成,但這場運動所引發的思想解放仍需繼續。